韦德体育注册网页版 唐山大地震亲历记(394)从大坑里捞出的男尸,究竟是怎么死的

骑驴读行 23小时前 阅读数 0 #社会

(接上文)

那几天,直升机几乎天天在半空盘旋,最近时,离地面只有二三十米高,不但能看清机舱里有几个人,眼神好的,甚至能看清楚他们长啥模样。

飞行员的技术很好,空投的战士水平也很高,一般都是把急需的物资投在空旷场地。

底下的人越多,越是摇旗呐喊,上面的越是不投,让人等得干着急。

当然,也有砸死、砸伤人的情况发生。

我唐山钢铁厂的一位朋友,姓杨,据他回忆,他有个同学,住开滦工房,在开滦矿下属一所小学当老师。

地震发生时,她们一家七口全部幸免于难,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震后第三天,由于救灾粮一直没发下来,救灾指挥部开始空投食品,主要是压缩饼干和大饼。

很多人追着空投下来的木箱子跑,她也跟在后面,总想拿到一盒。

那时,本来就缺食物,加上这些事情又是第一次遇到,你要是不着急追,东西很快就会被抢光。

后来,她跑到了前面,人太多,一不小心被绊倒,跌了个大跟头,巧合的是,木箱刚好在此时落下,砸在她腰上,咚的一声。

人们抢光了东西,才有人想起去扶她,可她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后来,人们把她护送到附近医疗队。医生给她作了详细检查,又转到了外地治疗,终因腰椎受损,落下了终生残疾。

实事求是地讲,当时受“左”的思想影响,根本没有记者敢报道这些事情。

我也跟着抢过两次东西,抢到的都是大饼。那时,没有真空包装和保鲜技术,抢到的大饼吃起来有酸味,尽管这样,也吃得很香。

后来听说,这些大饼有省内其他地市烙的,也有山东等地支援的。

有时候,投下来的是一摞摞的宣传资料,有北京的慰问电,更多的是“批邓,反击右倾反案风”资料。

大家对这些批斗资料不感兴趣,说句实话,这些东西大部分当了手纸,毕竟,当时手纸属于奇缺物资。

我搭的那辆军车走到丰润县城就停下了,他们在那里救灾。我下了车,继续往市区方向走。

往前走了有几百米,我看见路边柳树下拴着一头小毛驴。

当时,我穿的是一双钉鞋,也就是跑短跑穿的那种。

这双鞋是邻居二宝送我的,震后第二天,他从附近一所小学的体育器材室里扒出来的。

小学生穿的鞋,勉强可以挤进去。几天来,穿着它走了几十里路,脚都僵了,所以,看到那头毛驴,我想都没多想就把缰绳解开,腿一跨骑上了驴背。

小毛驴真听话,不叫,不抖,驮着我继续前行。

那时,个人不允许养大牲口,所以它肯定属于集体财产,社员们对集体的东西普遍不是特别上心,因此才让我钻了空子。

我骑着小毛驴悠哉地进入市区,一直来到钓鱼台。

那里有一个池塘,里面还有半坑水,又渴又热,见了水,甭提多高兴了。

我把毛驴拴在树上,脱了钉鞋冲了过去。

本想穿着衣服在水里泡一泡,出来后更凉快,没想到前面有人正从池塘里往外拽死尸。

那是一具泡得变了形的死尸,死者是一位中年人,白粗布褂,深蓝色裤子。

“干啥?这里不让洗澡!”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小伙子凶巴巴地对我说。

“不,不洗澡,有点渴了,想喝点水,”我说道。

“还敢喝水?没看见刚捞上来死尸?等水车吧,半小时前拉来一车,下一车也快了。”

我站在坑边,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有的说,中年人是洗澡淹死的,有的说是阶级敌人故意破坏水源。

反正,穿的整整齐齐地落水死亡,着实有点奇怪:

如果说他是从楼房里被震波甩进水里淹死的,不可能穿得这么整整齐齐吧。

直到大地震三年后,听到的地震故事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发生在精神病院里的事,我才感觉,那个中年男年大概率死于自杀。

也许是他妻儿老小都在大地震中遇难,看不到希望,半夜路过这里,一时想不开投水自尽。

看了会热闹,我猛然想起那头小毛驴,想骑上它继续赶路。谁知,当我返回原地,小毛驴早已不见踪影,连我脱下来的那双钉鞋也丢了。

“唉,本来都是借来的东西,丢就丢了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回到家,第一位的任务是清尸。当时,已是震后第六天,解放军战士已深入各个街道。

我所在的街道属极震区,死伤严重,分包我们这里的是38军112师336团8连。

38军大家都知道,是有名的铁军,分包路南区,救灾任务相当繁重。八连,是铁军中的铁军,战士们的作风更是没得说,那时,人们都称八连为“钢八连”。

战士们把一具具腐烂的尸体从废墟中扒出,装进黑色塑料袋,扎紧封口,整齐地码放在路边,等卡车统一拉到郊外进行无害化处理。

我看见过战士清尸。

接近尸体时,他们很少用铁锹之类的工具,尽量保持尸体的完整,他们知道死者为大,一直保持着对死者的敬畏、尊重。

有很多因腐烂,像豆腐块一样的尸体,他们就一部分一部分地拼接完整,放进袋子,尸体完整地入土为安,他们的心理也得到几丝安慰。

分包我们街区的八连二排,最多的一天,平均每位战士清理了22具尸体。

当时,连口罩都还没有,很多战士把毛巾遮在鼻子上,再用绳子、铁丝或电线之类的东西绑在头部。

有的用的是背心和布头。

连日劳累,再加上尸臭,不断有战士晕倒。他们被战友们抬下去,休息一会,醒过来,又继续战斗。

环境差,劳动强度特别大。有时,晚上一干就干到十一二点,第二天天一亮就起来。

大地震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每天四五点钟天就亮了,因此,战士们每天实际休息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

休息不好,吃的更不好。

开始时,每人领到的是一份压缩饼干和一块红咸菜,一天给一军用水壶的水。

吃饭、喝水时,常常会有一些孤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战士们就把东西分给这些可怜的孩子。

吃饭时,手都不能洗,因为那时水相当珍贵。

围观了一天,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对二宝说:“要不,咱给战士们摘点青菜吧。”

二宝问:“去哪儿摘?”

“刘屯,那里黄瓜、土豆不少。”

“你这不是摘,是偷吧?”

“反正又不是我们吃,给子弟兵的,你要非说是偷,我也没办法。”

第二天,我和二宝,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拎着面袋去了刘屯大队。

谁也没想到,我的这个小小建议,弄得二宝差点被枪毙,还引出了一场纠纷……

(待续)

(注:本文主人公刘艺文,男,1955年生,唐山陶瓷厂工人,后为该厂第一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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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中年,读书和健身便成为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