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服毒自尽的老汉
1989年春节刚过,云南省镇雄县瓜雄乡依然沉浸在正月的热闹气氛中。村里面还不时传出鞭炮声,还有喝酒划拳的喧闹声;屋顶上炊烟袅袅,厨房里肉香阵阵。一片喜庆祥和的景象。
然而,欢乐的日子里也有突发事件——本乡的82岁百货店老板冯仁杰意外死亡在他自己的店内。家人和村民慌忙报警。公安局派出刑警和法医,来到现场进行勘察。警察发现,冯老汉倒在地上,身体蜷缩,脸上表情痛苦,嘴边有很多白沫和药渣。整个百货店内都是白酒和老鼠药味道。
经过警方反复调查和检验,确定冯仁杰死亡时,小店门窗紧闭,没有任何外人入内的可能性;致使死亡的老鼠药和白酒都是店内的商品。公安局判定冯仁杰之死属服毒自杀。
家人和乡亲们都大惑不解,冯仁杰干嘛要自杀?他家庭和睦、身体健康、经济富裕,他还算得上是乡村能人和成功人士。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
不但公安局掌握了充分的现场人证和物证,而且最终还获得中央军委档案资料的佐证。这个化名为冯仁杰的男子已经在在军委“挂号”40年了。
这服毒自尽的冯仁杰,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样子,但他不仅是逃犯,而且是中央军委督办追踪40年的逃犯,这太使人吃惊了!
2, 多才多艺的男人
村里的老人还记得,这冯仁杰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不久,才到本地的。
那年,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来到瓜雄乡。他说,他故乡在四川省,家早被日本鬼子烧了,家人也都死了。
他已经多年到处流浪,挨过俄、受过冻,身心俱疲,已经没有力量再游荡,所以非常希望能在瓜雄乡落脚、安家。
乡亲们同情他,接受他在本乡落户。
大家发现,冯仁杰还是一个读书人,他识文断字,能帮助乡亲写信、写对联,还会帮助乡政府写报告、算账。乡村人才稀缺,于是他便成为当地的学校老师。
冯仁杰的象棋技术也十分了得,特别擅长当头炮开局,攻势凌厉,至少在本乡打遍天下无敌手。连县里的一个副县长有空时也经常来与他切磋棋艺。乡亲们更是对他敬佩不已。
自然而然地,聪明能干、颇有声望的他当选为合作社主任。像他这样的人,媒人自然踏破了门槛。不久后,冯仁杰喜结良缘、结婚生子,从此似乎生活静好。
就这样太太平平过去很多年,弹指一挥间,冯仁杰年纪大了。他不再担任公家职务,开了一家百货店。
有空闲时,他喝茶、遛狗、养花,平淡又清闲。
但是,冯仁杰无法忘记过去的一切,即使在梦里也会回想起早年间的生活经历,不堪回首。
3, 作恶多端的伪警
1907年,冯仁杰出生在四川省江安县的一个小康人家。江安有“万里长江第一县”的名号,处在宜宾、泸州和自贡三座城市的交界之地。那时他的名字叫马端如。马和冯只差一个“两点水”,那绝不是什么疏忽,而有很特殊的原因。
普通人家也望子成龙,他父母节衣缩食,送他上学。马端如学业优秀,毕业后成为一名教书先生。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邻里乡亲没有几家能保证按时交学费和书费,有财有势的人家也把子女送到城里读书了。
由于贫困,教书先生斯文扫地,变成“臭教书匠”。马端如放弃教职,他家里用仅剩的钱财来疏通关系,让他加入了国民党政府当地县城的警察。
在几乎都是文盲的伪警察队伍中,马端如也算是鹤立鸡群。再加上他对上司百般讨好、阿谀奉承,居然当上了伪警察中队长。
马端如抚摸着新发的中队长制服上亮闪闪的星星和牌牌,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从低头哈腰做人变为抬头挺胸做人了。
官场上春风得意之时,双喜临门,他警队的同僚把妹妹介绍给他。结婚不久后有了第一个小孩,大儿子马前生。
有了老婆孩子后,马端如更需要钱。看到他的很多上级大官都在倒腾鸦片,赚得盆满钵满。马端如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一时摸不着门道,眼红,干着急。
马端如每天给财神爷烧香,财神爷显灵了。在一次偶然机会里,马端如认识了云南鸦片贩子江家明。他们虽然原来不熟悉,但为了非法捞钱这个共同目标,他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走到一起了。
马端如凭借着自己穿着的一身警服和手中的权力,向江家明通风报信,躲避突击检查;或者为特殊“货物”开闸放行;或者甚至直接用警车运送那些“货物”。
在马端如任职期间,周边地区鸦片窝点猛增。染上鸦片者,富人倾家荡产,穷人横尸街头。
除了勾结鸦片贩子,大发不义之财,马端如还用他的权力,对百姓无恶不作,鱼肉乡里;对商家雁过拔毛,横征暴敛。经常白吃白拿,不高兴时就砸了人家的铺子。老百姓背地里称他为“马拔毛”。
随着全国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人民解放军打过长江,国民党败退台湾。于是,马端如的好日子到头了。
4,东躲西藏的土匪
树倒猢狲散,马端如失去了靠山,一身警服不仅不能帮他捞钱,反而成为累赘。马端如一咬牙、一跺脚,伙同一帮国民党残余军队和伪警察,占山为匪。马端如借势提出了“当土匪,迎国军;吃得苦中苦,能当人上人” ,形成不小的势力。后来被蒋介石收编为川南第七纵队。马端如被任命为司令。
江安县解放之后,解放军就对逃窜之中的马端如所部土匪展开了围剿。泰山压顶,摧枯拉朽,这群匪徒很快被人民解放军消灭,然而打扫战场时,匪首马端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了。解放军只能暂时把他记录在案,同时通知各部队协查,争取尽早把他捉拿归案。但此后几十年,关于这个“川南第七纵队司令”,一直是尘封悬案。
那么他去哪里了?
原来,在解放军刚开始进攻时,马端如就虚张声势指挥手下抵抗,他自己却暗中走羊肠小道,逃到四川的一处偏远地区,躲了三年。他逃跑时甚至顾不上他的亲儿子马前生。
马端如为了报恩,就做了江家明的师爷。江家的产业越做越大,但是,随着土改运动的推进,经过工作队的鉴定,江家明就有了大地主的“阶级成分”——马端如真是反而害了江家明。
江家明死后,马端如再次失去庇护。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鬼点子。他在土匪“川南第七纵队”时候,抓来一个当地孤儿单身汉做伙夫,名字叫冯仁杰。他命不好,马端如亲眼看到,他在解放军剿匪第一轮进攻时,就被手榴弹炸死。马端如想来一个“张冠李戴”,穿上了冯仁杰的“马甲”,冒名顶替。
马端如在心里反复想象冯仁杰的身世、家庭背景,编好全套的故事,天衣无缝。就算政府到当地调查也问不出什么。所以,马端如居然以冯仁杰的名字,在瓜雄乡潜伏了这么多年。
在马端如的“川南第七纵队”被解放军重重包围之际,马端如的大儿子马前生找不见他自己的老爸,心生绝望,就主动向解放军缴枪投降。后来马前生被人民政府送往新疆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很多年后,马前生重返家乡,此时马前生的生母已经年老病重。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死前能够知道自己丈夫的生死下落。
马前生遵从母命,踏上了寻父之旅。
5, 万念俱灰的逃犯
马前生按照隐约记得的他爸去过的地方,逐个查找。苍天不负有心人,最终马前生还真就找到了他的亲爸马端如。此时的马端如已经是年逾八十的老者,马前生还能够辨认,而马端如,即冯仁杰,已经认不出自己儿子了。
那天,马端如在自己街边的店铺里做生意,马前生正好查访走过这条街。他一眼瞥见马端如,一秒钟之内就判定那是自己的父亲。
马前生激动万分,疾步上前,问:“您的名字是马端如吗?”
马端如感觉如五雷轰顶,几十年以来人们都叫他冯仁杰,今天居然有人认出他是马端如。马端如认为此人必是来抓自己的便衣警察,于是惊慌失措,连忙摆手表示否定。用含糊不清的话说自己叫冯仁杰。不等马前生再说什么,马端如匆忙合上临街的窗户,然后关好店门,提前打烊。
马端如失态的样子让马前生很失望,马前生只好找邻近的小旅店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店铺开门后再过去与父亲交谈。
当天,马端如整夜难眠,心想:“我已经82岁了,老天爷就不能让我好好活到死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马端如轻手轻脚起床,留恋地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厮守了几十年的老伴,然后到隔壁房间,去看了一眼自己在云南本地生养的儿子冯新生。离开家门,走向他的百货店。
走进店铺,马上关门。他想明白了,“我虽然已经弃恶从善几十年了,但过去的恶行还没有受到处罚。老天爷啊,报应还是来了啊!”
他从货架角落里找出一包老鼠药,然后打开一瓶二锅头。他把老鼠药全部塞进嘴巴,再猛喝一口白酒。快速嚼几下,伸长脖子把这个混合物统统咽下。他知道,他要痛苦挣扎几分钟后才能够离开这个世界……
马前生很早就来到店铺,等着开门;冯新生过来叫他爸回家吃早饭,但敲门没人开门,却闻到浓烈的白酒味道和古怪的药味。
冯新生撞开店门,看到了惨烈的场面。马前生也看到了……
在马端如即冯仁杰死亡之际,他的四川儿子马前生和云南儿子冯新生相遇……
中央军委终于可以在历史档案中注销了这一个四十年的旧案——中国大陆最后的匪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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