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关于诸葛亮派马谡守街亭的记载是这样的:“建兴六年,亮出军向祁山,时有宿将魏延、吴壹(吴懿,陈寿为避司马懿名讳而改)等,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与魏将张郃战于街亭,为郃所破,士卒离散。亮进无所据,退军还汉中。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
诸葛亮为何违背众人意愿而选择参谋出身的马谡,不但现代人不理解,当时的蜀汉主将可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马谡当时只是个“参军”,也就是没军衔、无爵位、不带长的参谋,而配给马谡的副将王平,则是牙门将、裨将军——大家不要小看了了牙门将,那可是在近卫部队中仅次于牙门将军的重要将领,裨将军的军衔也比中郎将高。
牙门将当然不如牙门将军职务高,蜀汉的首任牙门将军是赵云,第二任牙门将军是魏延,诸葛亮初出祁山伐魏,魏延已经是镇北将军、督前部、领丞相司马、都亭侯,赵云则是中护军、永昌亭侯、镇东将军。
从军衔上看,赵云和魏延平级,从爵位上看,名号亭侯赵云比都亭侯魏延高半级——名号亭侯的名号就是封地的名字,都亭侯则没有自己的封地,就是享受一些补贴而已。
这里顺便说一下,诸葛亮的武乡侯和张飞的西乡侯,名字叫乡,其实都是县侯:琅玡郡有武乡县、汉中郡有西乡县,那就是诸葛亮和张飞的封地。
按照史书的撰写习惯,我们能推断赵云在刘备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永昌亭侯、中护军、征南将军,刘禅继位后才“迁镇东将军”,这一点《三国志·卷三十六》写的很清楚:“建兴元年,为中护军、征南将军,封永昌亭侯,迁镇东将军。”
读者诸君请注意:建兴元年就是章武三年,赵云的中护军、征南将军、永昌亭侯在那一年是“为”而不是“迁”,也就是“已经是”或“早已是”,只有镇东将军是那一年新改任的,所以是“迁”而不是“为”。
不管怎么说,赵云和魏延在建兴五六年都是四镇将军,吴懿当时是讨逆将军、关中都督、都亭侯。
这样比较下来,还是赵云的官爵最高,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能去守街亭的主要原因:诸葛亮当时的战略,是派出疑兵吸引曹魏大将军曹真,自己亲率主力出街亭进取中原,所谓“守街亭”,实际是攻击前进,占领地势险要的街亭并固守,以便大军通过。
街亭是“街泉亭”的简称,有山有水地势险要,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谁占据了街亭,在战略上就占有了优势。
《三国演义》把曹真写的比较弱,事实上他也是个狠角色,曹休、曹真都不好对付,当时曹魏以曹休为大司马、曹真为大将军,张郃破马谡于街亭、郝昭拒诸葛亮于陈仓,都是在曹真的指挥之下。
诸葛亮想用疑兵吸引曹真主力,赵云不但是最佳人选,而且是唯一的人选:当时蜀汉阵营的大将中,赵云的名气最大,只有他带领疑兵,曹真才会相信那是诸葛亮大军的前锋。
这样一想,我们就能理解诸葛亮为什么派马谡去占领街亭了:马谡一直是参谋人员,曹真对他一无所知,听说此人带兵,肯定会认为是袭扰部队,所以就不会亲自迎战,而是亲率主力去了箕谷,只让张郃率领偏师去夺取街亭。
街亭是防守的最佳地点,但未必是好的出发地,所以曹真去箕谷、张郃去街亭,诸葛亮的“田忌赛马”之计已经成功了一半。
诸葛亮没想到的是马谡确实没有名气,但却想打出名气,放着有泉水的地方不待,偏要到绝地高山设伏,还准备以那少得可怜的兵力“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这里还要解释一下:诸葛亮初出祁山,司马懿还在襄樊训练水军打孙权,既没有亲自夺取街亭,也没有在西城下听诸葛亮抚琴。
马谡只要固守一段时间,等待诸葛亮大军到来,就可以直接向张郃发起总攻,这一招就是在街亭以优势兵力打开通道,至于箕谷的赵云能不能抗住曹真主力,那就得看赵云能不能重演汉水空营计了。
诸葛亮的田忌赛马,自然是以自己和曹真为上驷、赵云和张郃为下驷,却没想到马谡连下驷都算不上,他就是一条倔驴,结果街亭丢失,张郃长驱直入,这才发现诸葛亮主力在这里,于是箕谷的赵云就露馅儿了,被曹真追着打,幸亏赵云临危不乱亲自断后,这才没有遭受重大损失,但是诸葛亮这边却是一败涂地,刚到手的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又丢了。
如果只看结果,诸葛亮用马谡为前锋,无疑是错了,但是魏延去当前锋,也不行,因为两军交战,高级将领都会被对方研究,魏延当时是“督前部、领丞相司马”,既是诸葛亮的前军司令,又是总军法官(当时的军中司马不是管马的,而是军法官,质明、弊旗,诛后至者,及战,巡阵,胝事而赏罚,大役与虑,属其植,受其要,以待考而赏诛),魏延出现在街亭,曹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识破诸葛亮的声东击西之计。
魏延跟随诸葛亮出祁山之前,已经当了十来年汉中太守,一直在与曹魏对峙,早就被曹真曹休司马懿等人重点研究关注了。
马谡纸上谈兵,魏延名头太大,赵云另有重任,有人说当时诸葛亮也可以让王平为主将、马谡为参谋长,王平有经验,马谡有智谋,相得益彰。
这样想是可以的,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诸葛一生唯谨慎”,王平之所以叛魏降汉(刘备刘禅是汉而不是蜀,诸葛亮也不会自称蜀军),是因为跟徐晃不对付,跟张郃可没什么过节,万一王平临阵倒戈怎么办?
三国时期,谋臣武将换阵营,就跟咱们现在换工作一样,曹魏五子良将有四个跳过槽,张辽跳的次数最多,蜀汉五大将中,也只有张飞没换过单位。
王平确实有能力,但是他的亲属还在曹魏一边,如果您是诸葛亮,还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吗?
王平的履历,《三国志·卷四十三》写得很清楚:“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也。本养外家何氏,后复姓王。随杜濩、朴胡诣洛阳,假校尉,从曹公征汉中,因降先主。”
王平也不像小说描写的那样完美,其人“无武将之体,性狭侵疑,为人自轻”,独领一军据守街亭,诸葛亮肯定不会放心。
这样算来算去,镇守街亭的人选就很难找了:第一,要没什么名气;第二,要绝对信得过;第三,完全服从诸葛亮的命令。
赵云和魏延名气太大,虽然都很信得过,但是赵云听话魏延不听话,而马谡符合两条标准,诸葛亮也没料到他居然在关键时刻自作主张。
刘备早就说过马谡不可重用,从这一点来看,诸葛亮也有不听话的时候,而刘备的舅哥吴懿,似乎才是镇守街亭的最佳人选,因为只有他符合上面那三条标准。
诸葛亮不用赵云魏延,是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当时用马谡而不用吴懿,就有些令人费解了:如果您是诸葛亮,让赵云去守街亭,谁带疑兵能骗过曹真?魏延守街亭,会不会越过街亭直接往前冲?吴懿和马谡,谁才是镇守街亭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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