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总统尹锡悦颁布近半世纪以来首个戒严令之后,令全国、议员和投资者度过了一个过山车般的夜晚。在韩国国会朝野团结一致的强大压力下,他宣布解除戒严并撤出兵力。即便如此,尹锡悦仍然强烈批评国会操弄权力,要求立刻停止以弹劾、立法、预算为手段,使国家系统陷入瘫痪的行为。
随着仅维持6小时的戒严令撤回,韩国朝野暂时避免了政治失控,但经此一役尹锡悦明显已经元气大伤,接下来等待他的或许是无尽的麻烦。韩国最高法院院长曹喜大公开表示,大法院将审查尹锡悦宣布戒严令时所遵循的程序,并申明司法机构将在充满挑战的时期坚定不移地履行职责。
韩联社援引的宪法专家普遍认为,尹锡悦此举存在违宪之嫌,或成为被弹劾的理由。韩国《宪法》规定,只有在发生战争、动乱以及与此相当的国家紧急事态并有必要投入军力维护社会秩序时,才能实施紧急戒严。但尹锡悦宣布戒严的行为不符合这些条件。
这位韩国总统也没有按照正确程序发出戒严令。韩国《戒严法》相关规定,总统在发出戒严令之前,第一步应先召开国务会议讨论、议决之后发出,接下来还必须由国会进行表决,由议员投票确认是否赞成或解除。然而尹锡悦从发动前到发动后,都没有照法定程序执行。
更何况,无论怎么讲,尹锡悦发动戒严的理由并不具备正当性,他的说辞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证据,因此外界多半解读是以半岛局势作为借口,炮口向内的政治斗争。自2022年上任以来,尹锡悦一直面临执政困难。执政党在国会中处于少数派地位,无法推动政策,反而屡次否决由反对党主导的法案。近期,反对党削减了政府提出的预算案,并推动对其内阁成员进行弹劾调查,其中包括针对“第一夫人”金建希涉嫌腐败的特别调查。
戒严令被视为尹锡悦面对政治危机的“核选项”。尹锡悦的鲁莽举动令自己的幕僚也无法接受,韩国总统办公室首席秘书级别以上的高级幕僚已在周三(12月4日)集体表明辞意。不仅如此,韩国政府据报也正在国务总理韩德洙主持下讨论内阁辞职问题。
在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层面,其领导层当天在国会召开非公开最高委员会会议,据透露会议讨论尹锡悦退党和内阁全体辞职等方案。党首韩东勋在国会发表的一个讲话中向国民道歉,并要求立即解职参与此次戒严讨论的国防部长金龙显,并追究所有相关责任人的严肃责任。实际上,尹锡悦在发布紧急戒严令时并未获得执政党的一致同意,韩东勋不仅表示宣布戒严是错误的,并率领18名国民力量党议员同在野党一起投票解除了这个措施。
与此同时,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以及祖国革新党、改革新党、进步党、基本收入党和社会民主党共六党所属的191名议员,共同发起弹劾尹锡悦议案。计划在5日将弹劾议案提上国会全体会议议程,并在6日及7日期间进行表决。按照共同民主党的说法,他们将以内乱罪控告总统尹锡悦、国防部长金龙显及行政安全部长李祥敏并推动弹劾。
目前,金龙显已在周三(12月4日)下午请辞,并声称愿承担全部责任。韩国媒体确认此次戒严的确是由金龙显建议的。在今年9月份举行的任命听证会上,韩国反对党议员就质疑提名这位原总统府安全主管,是宣布戒严准备工作的一部分,但金龙显当时对此予以否认。
除此之外,拥有120万会员的“全国民主劳动组合总联盟”号召总罢工,直到尹锡悦辞职。周三(12月4日)傍晚多个市民和劳工团体在首尔市中心举行烛光守夜活动,要求尹锡悦辞职,这让人想起2017年导致前总统朴槿惠被弹劾的大规模烛光抗议活动。
在韩国朝野和社会多股势力强大压力下,尹锡悦注定要面临弹劾。要早知道颁布戒严令这步政治险棋更可能遭到反噬,这位韩国总统一定不会那么草率做决定。按照韩国法律规定,国会通过弹劾案须过半数在籍议员参与发起提案,并且三分之二以上在籍议员投赞成票。如果投赞成票的在籍议员人数超过200人,尹锡悦弹劾案将获得国会通过,他将随即被停职,直到宪法法院就弹劾案作出裁决。
无论韩国宪法法院作出何种裁决,被弹劾的总统在停职期间不得治理内政,也无法从事外交工作。其间韩方致力于促成韩美领导人尽早会晤,以巩固韩美同盟关系,向美方说明韩方就美方贸易政策的立场。韩国舆论担忧,若尹锡悦在此关键时期遭到弹劾而无法开展首脑外交,这将带来巨大的不利影响。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将考验美韩同盟关系。韩国一直是美国在亚洲最重要的盟友之一,近3万名美军驻扎在这里。据称美国国务院官员在戒严令颁布前并不知情,国务卿布林肯表示乐见尹锡悦解除戒严,并期盼能以和平方式解决政治分歧。美国国防部已宣布推迟原定在华盛顿特区举行的韩美核咨商小组会议和兵棋推演。
不仅如此,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已推迟对韩国的访问,他原定周四(12月5日)抵达韩国进行正式访问,并同尹锡悦举行会谈。日本舆论亦关注首相石破茂明年1月访韩行程会否生变,石破茂回应称尚未确定相关具体事项。
同样,戒严令引发韩国金融市场“巨震”。周三(12月4日)外资净减持4090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1亿元),酿成韩国股市跌势,大部分总市值排名靠前的个股出现下跌,金融股跌幅尤为明显。韩元对美元汇率收盘报1410.1韩元,较前一交易日下跌7.2韩元。
有韩国学者认为,即使戒严令只维持一天,由此带来的政治不稳定将持续两三年。尹锡悦绝望而危险的决策不仅给韩国带来混乱,而且也宣告他的总统生涯可能即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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