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连着讲了十多期老天津卫混混那些事,有朋友让再多写点儿。行嘞,今天咱们接着讲,笔者今天给大伙说一个从老一辈那听来的段子,这段子可太有趣了。
在津门有个特别的行当叫混混。这混混跟洪门兄弟不一样,但也讲究斗狠拼命。他们有个宗旨,就是别人拿刀砍过来,就得把胸膛袒露出来迎上去;要是别人拿棒子打过来,就得用脑袋去顶,这才是青皮混混该有的派头。要是胆小害怕了,或者拿武器去抵挡(大家管这叫“抓家伙”),这人就算是“栽了”。往后就算还在锅伙里混,也会被人瞧不起,变成别人取笑的对象。
今天要讲的这个混混,名字叫“铁头太岁”刘得建,一般人都管他叫“大建儿”。大建儿的家在西广开,西广开这个地方在清朝的时候,是城南的一片烂坟地。后来,外省的流民不停地涌进来,那些进不了城的人就在这儿搭窝棚住下,慢慢地,这个地方就热闹起来了。大家都穷得叮当响,彼此之间谁也不惹谁,说不定还互相帮个忙呢,所以日子过得还能勉强凑合。不过,也常常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有些人家没饭吃,没办法就去做些不光彩的生意。就像大建儿他妈,就是做暗娼生意的。
有人可能会问,这是啥生意呢?其实啊,就是那种土窑子里的娼妓,在这行里是最下等的。家里搭的窝棚,又住人又接客,来的客人全是苦力、脚行、光棍儿,这些人在底层里已经是最底层的了。
大建儿小时候,老是瞧见有陌生男人到家里来。只要有人一来,他爹就跟他讲,家里来“戚”(念qie)了,出去玩儿去吧。大建儿心里犯嘀咕,咋回事呢?家里咋天天来“戚”呢?没听说家里有这么多亲戚呀。别人家亲戚来了,都会给小孩儿买果仁、买糖堆儿,可自家这些“戚”,连老虎豆都没买过。而且啊,这些“戚”来了之后,老爹也不陪着唠嗑儿,就坐在门口抽旱烟,让娘一个人跟人家在屋里“聊天”。不管天有多热,窗子都关得死死的,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大建儿慢慢长大了,这才晓得老娘做的是啥事儿。他觉着自己特别丢人,就扔下爹娘,跑到三不管那块儿“开逛”,进了锅伙,成了青皮混混儿。
这孩子打小就没被好好管教,是出了名的啥都不怕的主儿。进了锅伙以后,每次打架他都第一个往前冲,没过多久,就在锅伙里有点小名气了。为啥他被叫做“铁头太岁”呢?这里头有个故事。
在讲这段故事之前,得先讲讲混混生活里最常见的事儿,那就是打架。对混星子而言,打架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三天两头就得打一回,这都是常有的事。混混打架是有规矩的,不能想打就打。动手之前,得先派人去跟对方讲清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打,这就跟古代战场上两军交战先下战书差不多。时间定好了之后,两边就开始找人。人都到齐了,就在门前把各种兵刃都摆出来,这就叫“铺家伙”,是为了示威。然后呢,寨主走在前面(寨主就是锅伙头儿,后来把这种人叫做大耍),其他人跟在后面;长家伙在前面,短家伙在后面;大家就那么零零散散地走,也没个队形。最后还跟着一帮“狗烂儿”,他们手里提着布口袋,口袋里装的都是碎砖头破瓦片。两边打起来以后,这些人不上前,就在阵后面朝着对方扔东西,要是打输了,跑最快的也是这群“狗烂儿”。
两边的人一见面,没说几句话呢,就马上动手打起来了。这些混混虽然不会武术,可是耍斧头、捅刀子那可都是老手,还有一小部分人会抖蜡杆子,这杆子要是打到手臂上,当时就能把骨头打断。得说明白了,虽然这时候两边互相打呢,但是有规矩,只能打伤不能打死,打到头破血流、肢体伤残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弄出人命来。
有时候啊,两边的人约好了在一个地方碰面,可并不是去打架的,他们会用一种特别的法子来解决事情,这法子就叫“抽死签儿”。签呢,有黑的和红的两种,要是谁抽到了黑签,那这个人就得“大义凛然地去死”。等这人死了之后,他家里的老老小小就由锅伙来养活。当然了,有一些混混为了能出人头地,就自己主动去拿黑签,大建儿就是这样的人。
双方一碰面,大建儿就胸脯一挺、脑袋一抬走到前面。盘完道之后,让对方抽到死签的那个人出列,两边要斗一斗狠劲。咋个斗狠法呢?就像这样,一方要是拿刀把自己一只耳朵割掉,另一方就得割下两只耳朵。一方在腿上割下块肉,另一方就得割块更大的,或者干脆把手剁掉。总归一句话,两边心里都想着“看谁比我更狠”。这两边的人要是谁不敢下手了,那就是认怂认输,老老实实地把地盘让出来。再或者在斗狠的时候喊了声疼,或者因为疼咧嘴了,那也算输。所以啊,双方从开始到结束都得面带微笑,绝不能露出一点害怕和痛苦的样子。
回到正题,就说大建儿让对方出来比试之后,他拿起一把长刀,朝着自己脑袋就砍了三下。瞬间,血就喷出来了,大建儿满脸满身都是血,瞪着眼对着对方阴森森地笑,就像从地狱来的恶鬼似的。按照规矩,对方得玩更狠的才行。结果这人腿一软,直接喊了句“我认输”。得,这人认怂了。大建儿就这么出了名,脑袋连砍三下都没死,也不知道谁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铁头太岁”。
打这以后,大建儿就“飘起来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走路都横着走了,还变得更加混不吝,到处讹人钱财。要是他想讹谁的钱,就走到人家跟前,使劲撞人家一下,然后倒打一耙,说人家撞了他,得赔钱。要是不给钱,他就把脑袋上像三道大蜈蚣似的伤疤露出来,往人家身上撞。碰上这种混不吝的主儿,谁都不敢惹,大多人就破财免灾,不跟他计较。
1925年的时候,浙江兴业银行到津门开业了。有个山西来的客人被邀请去参加开业典礼。典礼结束后,这个客人就想看看津门的风土人情。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呢,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撞他的那个人就大喊大叫起来:“走路不看着点,撞到你家二爷了,也不打个招呼就要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骂街的不是别人,就是大建儿。他一眼就瞧出那山西老客不是天津本地人,就想坑外地人一下。这山西老客可不和他计较,人家有钱人见得多了,早就知道混混是啥样的人了,所以也不吭声,笑着拿出两块钱塞到大建儿手里,扭头就走。大伙可别小瞧这两块钱啊,在那个时候,棒子面一毛钱一斤,白面一毛三一斤,一只大肥烧鸡也就块儿八角的,两块钱可不少了。可大建儿不乐意了,这叫什么事啊,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这是不给你二爷面子啊,二爷我生气了,这事儿可严重了,你这老家伙走不了。
大健儿这人可真不地道,他撵上人家以后,拽着人家的衣袖,把自己头上的疤露出来给人家看,接着又拿脑袋去撞人家的腰。那个老客想走也走不了,想挣脱又挣脱不开,那叫一个难堪。要不是正好有几个军警从这儿路过,都不知道大健儿还要搞出什么鬼名堂呢。
这位山西来的客人可不是普通人,家里有钱有势的,还跟军界有瓜葛呢。正好那时候军阀褚玉璞回天津办事,他就把这事儿跟褚玉璞说了。褚玉璞没太在意,混混嘛,就那样。他自己正发愁直奉会战怎么打的事儿呢,哪有闲心管这个。
大建儿这人可真够作死的。第二天,他在法租界附近瞅见一个富太太带着小孩逛街呢,就凑过去了,假装摔倒往人家身上扑。那富太太哪能乐意啊,立马就火了,又抓又挠的,把大建儿脸挠得不成样子了。大建儿一气之下,左右开弓给了富太太好几个大嘴巴子,然后朝着人家小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就转身跑了。
他哪能知道呢,被打的那个富太太其实是褚玉璞的姨太太。这姨太太跑回家里又诉苦又哭闹的,非让褚玉璞给她撑腰。褚玉璞一听就火冒三丈,“敢动我的人,你这小子太张狂了”,马上叫来马弁(武官),命令一定要找到这小子,要是查证属实,当场就地处决。
马弁接了命令,就带着人去找。天津卫能有多大呀,找个人还不简单嘛。而且大健儿特征太明显了,脑袋上有三道大疤痢,一抓就准。没到半天,就在三不管那地儿把大健儿给找着了。常言说“光棍儿斗不过势力”,大健儿看着头戴大盖帽、手拿盒子炮的人,腿也发软了。
人家就问了:“你是不是铁头太岁刘得健啊?”
大建儿可不敢撒谎,马上就承认了。哦,看来是找对人了呢。听说你叫铁头太岁,子就血花四溅,大建儿脑袋上多了个洞,这铁头在德国洋枪面前也不管用啊。
大健儿不在了,可混混那些事儿还没了结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改天大狮再接着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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