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一下,如果有人说为了和你的友谊可以给你一笔钱。但这笔钱说是给你,实际上还是由他保管。而且这笔钱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用在哪里全部由他决定,你是否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这给了和没给有什么区别?
如果再补充一点,他说要给你的这笔钱,实际上就是从你身上抢的呢?你恐怕会觉得这完全是强盗逻辑:用抢我的钱来和我保持友谊,而且还不肯真还给我?
确实,这本身就是强盗逻辑。而这种强盗逻辑不仅仅出现在设想中,也出现在现实里——这正是20世纪上半叶日本“归还”中国赔款的真实写照。当年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中,有七个国家都归还了部分赔款,唯有日本宣称“归还”,实际上却是一分不还。
1900年,英、法、美、德、意、日、俄、奥八国组成联军入侵中国,慈禧太后逃出北京,随后一再向列强求和。1901年9月,清政府与列强签订了《辛丑条约》。
条约规定,清政府赔偿列强4.5亿两白银,简单来说就是“一人一两”。但清政府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向列强的银行贷款来支付赔款,以关税、盐税等作为抵押,最后算出赔款本息共计9.8亿两,分39年还清。向列强借钱来给列强赔款,这也是天下奇闻了。
《辛丑条约》让列强们从中国身上狠狠捞了一笔,也让清政府彻底失去了人心。条约签订后仅十年,辛亥革命爆发,清政府被推翻。但新生的民国政府脆弱不堪,同样不敢得罪列强,只能继续承认《辛丑条约》并向列强赔款。
不过由于列强争夺在华影响力等种种原因,实际上当年的八国联军中有七国都部分归还了赔款,我们先来看看他们是怎么归还的。
先说俄国,他们是分配到庚子赔款比例最高的国家了,占了28.97%。沙俄以在八国联军侵华期间“出兵满洲”,也就是侵占中国东北为借口,声称自己在战争中贡献最大,拿走了赔款中最多的一块。
不过沙俄自身此时已经是腐朽不堪了,1914年,沙俄作为协约国的一员参加一战。然而还没等到战争结束,沙皇就已经被推翻,随后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也在十月革命中被掀翻。新生的苏俄政权当即宣布放弃沙俄在中国的一切特权,其中就包括庚子赔款。
1924年5月,中苏两国签订《中俄协定》,庚子赔款的一部分被直接支付给北洋政府,用于偿付债务,另一部分被指定用于教育事业,由两国共同组织的委员会管理。
再说美国,他们是最早宣布要“退款”的。早在1908年7月11日,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就声明称将美国所得庚子赔款的一半归还中国,用于教育事业。
虽然美国也指定了还款用途,但还是为中方保留了一定自主权,该项还款也确实促进了中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其成果中最有名的就是燕京大学。新中国成立后该校被拆分,分别归属北大、清华、中国政法等大学,可见其分量。
接着说法国,一战结束后法国开始与民国政府商讨还款事宜,最终决定从1924年开始退还庚子赔款,对赔款用途的规定同样比较宽松:除了还债和购买股份之外,主要就是用于教育和慈善事业。当时蔡元培、李石曾等教育家创办中法大学,大批中国学生远赴法国留学,都与这笔还款有密切关系。
在美国、法国相继宣布还款后,英国也受到了压力,再加上一战后英国已经难以维持其势力范围,不得不与民国政府就还款谈判。1930年中英双方达成协定,英国退还赔款,用于中国铁路建设和教育事业,由中国组织一个“庚款委员会”负责管理该款项。
至于德国和奥匈帝国两家,就更没有资格拒绝还款了。由于他们是一战中的战败国,中国是战胜国,因此德奥两国战后直接失去了一切在华特权,赔款自然也全部取消。最后剩下的意大利倒也爽快,1933年就直接与中国签约,归还了赔款。
以上就是八国联军中其他七国的还款经过,虽然他们也未必是出于好心,但好歹真真切切地把一部分赔款还到了中国手中,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的发展。而日本就不一样了,我国与日本的还款谈判是最艰难的,到最后也没要回来几个钱。
由于中国在一战中参与了协约国一方,日本在英法美压力下不得不宣布“暂缓”庚子赔款,注意,只是暂缓,不是归还,更不是取消。
直到1923年,眼看不少国家都开始与中国商讨还款事宜了,日本才不得不装个样子,声称也可以归还部分赔款,但这部分资金必须全部用于“对华文化事业”。不是用于中国的教育事业,而是用于日本的对华文化事业。当时日本正一步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此前就提出过“二十一条”。日本这个所谓的“对华文化事业”实质是什么,大家都懂。
与欧美列强不同,日本因为紧邻中国,有着独吞中国的庞大野心。其他列强由于本土距离中国较为遥远,尚且会因为争夺在华势力范围互相制约。而日本就在中国的“卧榻之侧”,侵略起中国来是最为便利的,这也是日本后来全面侵华的重要原因。
因此,日本在还款问题上的态度也是最为强硬,最为蛮横的。日本要求还款事宜由他们组织的“评议委员会”处理,还款时间和办法由日本决定,还款用途也仅限于日本所谓的“对华文化事业”,即文化渗透。这个委员会名义上由中日双方各10人组成,实际上调动资金的权力都在日方手中。
后来中国教育界和在日留学生轮番抗议,日本才不得不作出一点让步,同意该委员会的委员长由中国人担任,但这个委员长也是有名无实。
日方规定:该委员会需要遵循日本的法律规章,其规划必须得到日本帝国议会的同意,最终决策权也掌握在日本外务省的手中。正如当时在日留学生发表的宣言所说:“这分明是日本在中国大陆上实施殖民政策之前驱或附属事业而已。”
总而言之,与欧美列强不同,日本是将所谓“还款”完全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的,不给中国留任何空间。然而从北洋政府到南京国民政府,因为害怕得罪日本,还是一再向日本妥协,默认日本对还款的这种处置方法。说是给中国的还款,实际权力却尽数操控在日本手中,这和没有还款有什么区别?
更可悲的是,即便是这样苛刻的条件,国民政府也照单全收,甚至在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挑起侵华战争后依然在继续向日本支付庚子赔款,直到1937年以后才逐渐停止。换言之,在日本侵略东北,攻陷山海关,荼毒热河、察哈尔乃至进犯长城沿线的这段时间,国民党不但不敢停止赔款,还要继续按规定给日本“赔偿”,让日本用来打中国。
为什么说日本所谓的“东亚共荣”是个谎言?从日本在还款问题的态度上我们就足以看清。日本所谓的“共荣”不过是打着友谊的幌子,肆意渗透、殖民乃至剥削中国人民而已,没有任何诚意。中国人民当然会奋起反抗,这也注定了日本侵华失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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