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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驴读行 1天前 阅读数 17 #推荐

后来,我一直认为是那组一人多高的大衣柜和靠近床边的写字台救了我。

大地震发生时,我和弟弟住东厢房,蓝光闪起时,第一感觉是苏修发来了原子弹,我从床上一下子甩到地下,想动都动不了。

“哥,救我,快点——”弟弟在一旁喊道。

我本能地伸手拽床单。

按照备战训练要求,白色布罩可以对抗射线辐射。

“哥,我腿卡住了,快找斧子,”弟弟很急,可能是砖石瓦块阻挡,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遥远。

弟弟是下乡知青,平时对木工感兴趣,床脚下摆着锛子、斧子、锯条,可现在黑咕隆咚,去哪找啊!

“二头,没事,马上救你——”我吐出嘴里的沙土,寻着声音方向钻了过去。

没扒一会,感觉手上热乎乎地,碎石里的玻璃碴划破了手。

很快,弟弟露出了脑袋,身上还压着一块碎焦顶,不知哪来的大力气,我俯下身,一咬牙将焦子块掀起。

“快,快点——”我催促道。

可能是屋顶太重,或是他动作太慢,焦子块正一点点从我双手间滑落。

情急之下,我伸出右腿,屈膝向上一顶。

弟弟终于爬了出来,帮我把那块碎房顶慢慢放下。

正房里还有五口人,但一个大院落,满地都是废墟,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儿。

“爸,你在哪儿?”我喊道。

“我在这——,”竟有好几处应答声。

现在看这些,好像是都是笑话,但放在当时的语境下,就可以理解了:

埋在几尺深的砖石下,根本听不清是谁的喊声;再有,当你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此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本能地会认为,那声音叫的就是你。

来不及分辨,我俩冲上废墟开,结果,第一个扒出来的却是隔壁老吴。

父亲是第三个被救出来的,可惜,奶奶、姐姐、小弟三人不幸遇难。

为救姐姐,我全身沾满鲜血。

姐姐的脑袋被一根房梁砸中,完全变了形,薄薄的好像一张纸,几颗牙齿镶嵌在上面,那惨状完全无法用文字描述。

和二弟一样,姐姐也是知青,27岁了还没结婚,她想回城,却一直没机会。

本来,1975年时,姐姐是有机会上大学的。

那年,河北师范大学以考试的方式在知青中选拔老师。

为考个高分,姐姐给在大学当老师的舅舅写信,舅舅给她寄了很多复习资料。

那次考试,姐姐在全公社知青中排名第一,结果却被告知政审不合格。

她一度精神分裂,整天又哭又闹,父亲带她去了市精神病院,在那里住了好几个月才慢慢恢复。

天亮了。

满是废墟的街道上,走着很多光着身子的人。

有的男人穿着女人的裙子,有的女人穿着两只男人的棉鞋,孩子们则一律光着屁股。

渴得嗓子眼冒烟,想起堂屋里的大缸,那里还有半缸水。

来到放水缸的位置,掀开废墟,谢天谢地,水缸没被砸碎,只是里面多了一层沙土。

找不到盛水的东西,情急之下,我一头栽进水缸,咕咚咚地来了个牛饮。

喝完水,找了块破油毡,把水缸盖了起来。

刚想转身离开,一块红红的东西映入眼帘:

“西红柿——”我差点叫出声来。

拿着那个宝贵的西红柿,我快步走向父亲,他还没醒过来,也许吃了东西会好一点吧。

“大文,大文,把柿子给我吧,你婶快不行了,”说话的是李静文。

我掰开西红柿,分给他一半。

李婶面色惨白,嘴唇上泛着一层白碱,微微翕动。

李静文将西红柿小心地喂进女人嘴里。

说来也怪,不一会,李婶竟冲我笑了。

我把另一半西红柿的汁水一点点地送进父亲嘴里。

父亲前胸被房檩砸中,锁骨、胁骨、胸骨断了好几根。

情况紧急,找不到医生,弟弟拿石块砸开东厢房大衣柜,翻出一些药品,红药水和纱布很快被邻居们要去,他把几片止痛片和半瓶土霉素留给了父亲。

“大文啊,你到外面转转,看看你姑、你叔他们咋样了,你爸先让二头照看着,”救完邻居,爷爷给我安排了一项任务。

由此,我有幸走遍了唐山的大半个市区,见证了大地震留给这个城市的深深“疤痕”。

姑姑家住解放路最北端天桥附近,我家在解放路最南端,一路上,倒塌的建筑将本已狭窄的街道全部封死。

很多人都出来了。

他们要去找水,找吃的,找药,而鞋子大部分砸没了,有的在废墟里扒出了鞋,很多人找不到,干脆光着脚或把书包、面袋、帽子之类的东西绑在脚上。

解放路两侧的商店特别多。

走在路上,缺吃少穿的人们面对倒塌商店里甩出来的东西,又有谁不会动心?

东西很快被人拣走,接着,有人钻进废墟扒东西,都是些小伙子,他们从里面抢出点心、罐头,小孩子和老人则站在旁边等他们丢下的东西。

人都贪心。

家里缺吃少穿,但肯定不会缺那么多。极端环境下,人的胃口总是很大,有的抢了一堆衣服,搬着一箱罐头,还总觉得不够。

有些东西却没人要,比如油漆、烟囱、火炉。

一个抢了一抱衣服的小伙子和另一个搬着罐头的人交换东西,我上去抢了一条毛巾被、一条裤子。

秩序越来越乱。

一个小伙子从商店里抱出一堆“灰的卡”上衣,两只胳膊夹紧衣服,谁也不想给:

“妈的,想要自己找,”小伙子急了。

“早让你抢没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

“没了是你命不好。”

“我倒要看看,你给还是不给。”

中年人上去就抢,小伙子抱着东西跑不快,干脆把东西放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中年人。

两个黑大个儿围拢上来,揪住小伙子胳膊,小伙子很快被绑到一根电线杆上。

黑大个据说是商场保卫科的,脱险后专门来保护国家财产。

后来,我听说铁路在工房有个外号叫老黑的人,因震后哄抢某浴池的20多条毛巾被,被判刑20年。

好在,只在监狱里押了四年就提前释放了。

(待续)

(注:本文主人公刘艺文,男,1955年生,唐山陶瓷厂工人,后为该厂第一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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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中年,读书和健身便成为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