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深圳罗湖口岸。一位90岁的老人身穿藏青色西装、白衬衣,系着黑领带,恭恭敬敬地将回乡证递给了海关工作人员。海关人员发现回乡证全新,上面一个戳都没有,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阿伯,这个年纪还来旅行?”
“不是,回乡。”老人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在过了海关不远处,韶关市乐昌县县长正和县里统战部门的负责人,正焦急地等待着老人通过海关,他们对这位老人的经历了解不多,但却知道这位老人被称为“红军第一叛将”,他就是龚楚。
龚楚16岁参加革命,先在粤军中担任普通士兵,之后加入国民革命军,担任少校参谋。1925年,龚楚加入中国共产党,以国民党中央农民部特派员的身份,到广东从事农民运动。蒋介石叛变革命后,龚楚奉命率领农民军,前往武汉参加讨蒋活动。
南昌起义之后,龚楚奉命前往长沙,参加领导秋收起义,由于途中遇袭,龚楚被迫转移到香港,之后又秘密返回了家乡。在朱德率军抵达粤北后,龚楚进入朱德部队工作,自此开始和红军高层人物有了交往。
朱德率部奔赴井冈山时,龚楚率部为大部队开路;红四军成立后,龚楚担任党代表和前委常务委员,多次参与重要的作战会议。之后龚楚被调往广西工作,百色起义后,龚楚和邓小平结下了战斗情谊。
1934年中央红军战略转移前夕,龚楚被中央选中继续坚持游击斗争。在一次面对国民党的“清剿”中,队伍损失惨重,还同中央失去了联系。在国民党各种优厚待遇 的引诱下,对革命失去信心的龚楚决定投敌叛变。
由于龚楚在红军中担任过许多重要职务,还是中央军区的参谋长,是当年诸多红军叛徒中职位最高者,因此人们称呼他为“红军第一叛将”。
龚楚叛变之后,带领国民党粤军伪装成红军游击队,深入北山企图抓捕项英和陈毅,结果被哨兵及时发现,项英、陈毅迅速转移。而龚楚听到哨兵枪响,不知道山上有多少红军,贪生怕死的他慌忙带着队伍下山逃走。
抗日战争爆发后,龚楚虽然历任国民党上校参谋处长、少将参谋、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等职务,却一直不被国民党高层信任。解放战争时期,龚楚在广东省担任行政职务,听说解放军就要打过来了,带领保安团逃回了家乡。
在收到共产党的劝降信后,龚楚知道国民党大势已去,不得不率部下山投降。解放海南岛之际,叶剑英考虑龚楚和薛岳是同乡,便派他去策反薛岳,结果龚楚拿着经费到了香港之后,担心“回去没有好果子吃”,改名换姓滞留了下来。
龚楚这一待就待了40年,期间在香港兴办实业,还写了两本回忆录。在十年政治风暴波及到香港后,龚楚担心香港也不安全,便随子女去了美国,还取得了华侨身份。但由于不习惯美国的生活环境,龚楚又回到了香港。
1985年,乐昌县一位企业家到香港出差,顺路看望龚楚。一聊天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县长按辈分来说,还是龚楚的叔叔。从客人的讲述中,龚楚了解到改革开放以后家乡的变化,不由得心生回乡的念头,可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让龚楚担心共产党不会放过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最高院宣布不再追究原国民党军政人员在建国前的犯罪行为的公告,龚楚拿着放大镜一字一句地研读,初步打定了回乡的主意。乐昌方面的领导得知龚楚的意向后,多次上门与其联络,反复给他介绍党的政策,邀请他回去安度晚年。
1990年9月,龚楚在夫人和侄孙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阔别40多年的家乡。在欢迎宴会上,龚楚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三封信,请地方领导寄给邓小平、杨尚昆和王震三位中央领导,并托人以自己的名义发电报给邓小平,将自己回乡的消息作了报告。
大约过了一个月后,省里让龚楚的亲属转达“邓办”的意见,欢迎龚楚到北京,在人大或政协任职。结果龚楚听说后大发脾气,说自己回来是安度晚年的,不是回来要官的。
就这样,龚楚进京的事情不了了之。后来邓小平还亲自给龚楚打过电话,龚楚听到邓小平熟悉的声音,激动得老泪纵横。
龚楚回乡的头两年,不少人纷纷前来拜访这位中共党史的“活化石”,龚楚会和他们谈红军的事情,但对于自己离开红军后的事情绝口不谈。如果有人坚持一定要问,龚楚只说自己不算叛党,只是政见不同,跟随了不同的政党。
在龚楚的影响下,龚楚的侄孙不但回乡投资,还为家乡引资4亿多元。这也算曾经背叛过这片土地的龚楚,晚年为家乡做的一点好事。
1995年,95岁的龚楚在家中去世。由于多年远离政治,出殡当天只有族人相送,当地政府仅送来了花圈。按照龚楚的遗愿,骨灰被安葬在家乡的一座没有路的荒山上,似乎想让人们彻底将他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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