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大历五年(公元770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一叶小舟飘泊在湘江的平江河段。
船舱里躺着一位老人,已是风烛残年。他想挣扎起来再看看江岸的风景,全身却没有了一丝力气,只能听到船舱外西风正紧,呜呜的风声中,还夹着几声寒鸦的哀鸣。他清楚,这将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一生的颠沛流离,最终还是客死他乡。
寒风萧萧,枯草凋零,一代诗圣病逝于湖南平江的湘江孤舟之上。
来湖南之前,杜甫曾写下了“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他向往成为江上的沙鸥,最终却如沙鸥陨落于江湖。入湘之前,他又何曾想到这是人生终点,埋骨之所。
唐代宗大历三年(公元768年),杜甫离开居住了两年的夔州,出三峡,经巫山、峡州、松滋,到江陵投靠其弟杜观。在江陵杜甫原准备和弟弟一起北返中原,却最终没有成行。有人说,是杜观冷落了杜甫,杜甫很不开心,只能落寞地独自东行。
乘舟在江上漂泊了数日之后,杜甫来到了岳阳。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有人说,“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说得就是在江陵受到了族人的冷落,独自飘零到了岳阳,也有一字的家书送达。此时已是寒冬,天寒水冷,芦苇枯黄,杜甫心里自然一片凄然,只能“凭轩涕泗流”。
到了湖南以后,杜甫生活窘迫,于是他想投奔在衡州当刺史的好友韦之晋。第二年春天,杜甫乘舟沿湘江南下,前往衡州(今湖南衡阳)。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杜甫快到了衡州的时候,韦之晋却被调往了潭州(今长沙)。古时候没有现代的通讯工具,杜甫南下,韦之晋北上,两人的船就这么擦肩而过,却又不知道。
杜甫在衡州扑了个空,马上掉头回长沙寻找韦之晋。上天似乎要给杜甫安排一个颠沛流离的最后岁月,韦之晋热情接待了杜甫,但没过几天,韦却得了暴病,去世了。
悲痛之下,杜甫做了一首长诗《哭韦大夫之晋》,以此哀悼好友。“老来多涕泪,情在强诗篇。”杜甫又陷入了穷困潦倒和百病缠身交织的困境。
没有住所,杜甫只能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居住在船上,或者江边用木板搭建的小阁楼上。没有了好友接济,杜甫靠在官员富人的酒席上写应酬诗词换取微薄的酬劳。他甚至还采草药到长沙城卖,以补贴自己困苦的生活。
在一次达官贵人的应酬酒席上,他居然遇到了当年红遍长安的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江南逢李龟年》
一样的颠沛流离,杜甫和李龟年顿时同病相怜,唏嘘不已。
即便是如此贫困潦倒,杜甫的生活还是不得安定。这一年,湖南兵马使臧玢,杀死潭州刺史兼湖南都团练观察使崔瓘,引兵作乱。杜甫不得不逃离潭州。
杜甫再次乘舟南下,准备投靠投靠在郴州的舅父崔伟。
船到了耒阳的时候,却遇上了湘江发大水,前进不得。杜甫一家只得将船靠岸,等待大水退去。这一等就是五天,在这五天中,杜甫没东西吃,差点饿死。后来,耒阳县令聂某听说有个大诗人被困在江边,派人送来酒肉,杜甫一家才没饿死。
洪水还未退去,杜甫却不想再南下了。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够颠沛流离了,自感活着的时日也不多了,于是他掉头北返。
杜甫想趁着还有一口气,回到河南的故乡。
沿江而下,孤舟漂泊到湖南平江时,诗圣陨落在湘江之上。
湖南有幸,成为诗圣杜甫的最终归宿。大历三年冬天,杜甫入湘;大历五年冬天,杜甫于平江逝世。这两年的事件,杜甫大部分时间都在湘江上飘泊。
杜甫逝世之后,家人把他就葬在平江,十年后,坟墓才迁回老家河南。
发表评论: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交流您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