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逝世后,薄一波之子薄熙成意外发现了3封信。
故事要从很是平淡的一天说起。
那一日,薄熙成在北京的集邮市场闲逛,偶然发现了三封30年代寄往英国伦敦的信,信封上盖着“西京(长安)”字样的邮戳,邮戳的日期是“甘八年六月廿二日”,即1939年6月22日。
彼时,在北京集邮市场上,不少是长期经营小本生意的“倒爷”,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将大量邮票弄到手,再伺机倒卖,每月可以赚它个千儿八百的。
但引起薄熙成感兴趣的,不是信封上那30年代的珍稀邮票,而是信封中的三封信。
这三封信,早已严重泛黄,但上头的署名依旧十分清晰。上头分别署名“陈云、“璐琳”和“陆华”。
薄家与陈家有着深厚的友谊。新中国成立后,薄一波曾在陈云领导下,共同从事新中国的经济领导工作。
1978年拨乱反正后,陈云第一个站出来为薄一波等人的“六十一人叛徒集团”冤案平反。
薄熙成看到这三封信后,立即花2000元,买下了这三封意义非凡的信,转赠给了陈云之子陈元。
陈元把信交给了母亲于若木。陈元回忆说:“母亲看了这封信以后很激动,说这个信就是原信。母亲回忆起当时写信的情形,信上所写的内容,母亲基本上都说了。当时,之所以写信,就是母亲和父亲结婚了,要向娘家人说一声,有这么个意思。”
于若木惊喜地接过信后,看着信封上那自己亲笔写下的英文,收信人“YUDAWCHYUA N”,即于道泉,于若木的长兄。
于道泉于 1992年在北京去世。这3封信,显然是大哥从英国回国时带回来的。至于这些信,在于若木的大哥去世后怎么会流入集邮市场,尚不得而知。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显的:倘若没有那几张 30年代邮票也许这几封信早就进了垃圾箱。
于若木沉沉地看着信件,良久,终于还是缓缓打开了封存已久的记忆。
这上头的“陆华”便是于若木的本名。
当时,进入延安时要改名,如果直接使用本名,很可能牵连到在国民党统治区的亲友。于若木回忆道:“这封信是自延安托人带到西安,再寄出的,而收信则是通过陕北榆林转往延安的。”于道泉当时在英国伦敦。
那时,陈云、于若木以及于若木的妹妹于陆琳都在延安工作生活。
于若木彼时决定给大哥写信,时局动荡,通信很不方便,正是“家书抵万金”,于若木便决定让丈夫和胞妹也各写一信给大哥,顺便一同寄出。
于若木的信,写于1939年5月28日。
她在信中向大哥告知了她和陈云结为伴侣的事情:“我想告诉你我们小家庭的生活状况——实际上,在这里无所谓“家庭”。陈云同志在工作,而我在学习。他住在机关里,我住在学校里每星期六我到他那里住一天,这是延安所谓“”住礼拜六”。”
“我和他是这样认识的:前年冬,他回国后,看到西北的情形很兴奋,投身于革命事业,但因工作过劳,使流鼻血之旧病复发,过度流血病势相当严重,病中需要找一老实可靠的人看护,在学校里便找到了我,两人渐生好感,由病人与看护的关系后转为夫妇的关系。”
刚到陈云那儿时,陈云只待于若木为后辈,偶尔说说自己过往的经历。
于若木后来回忆说:“我们最初只是相互介绍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后来,彼此有了一个初步了解,比较熟悉了,谈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从生活、爱好到理想、工作。”
陈云得知于若木会唱歌时,便请于若木唱歌给他听。于若木嗓音清亮,她唱了一首苏联的《祖国进行曲》:“我们的祖国多么辽阔广大……”
悦耳的歌声在窑洞中回荡,两个单身男女慢慢暗生情愫。
在一次会面中,陈云慎重地询问于若木有没有爱人,谈过恋爱没有。
于若木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是羞涩地答道:“我还不懂。”
陈云闻后,又小心地问道,他现在也没有爱人,问她愿不愿意交个朋友。
他说:“我是个本分人,做事情向来都是老老实实,你也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跟老实人在一起,应该能够合得来。”
在那个年代,“老实”和许多词挂钩——朴素、单纯、耿直,忠诚……
不久,于若木的二哥于道源专程赶到延安。陈云认真、坦诚地向于道源讲述了他和于若木相识的经过,并把对方看作女方家长的代表,郑重地征求于道源对两人婚事的意见。于道源久闻陈云之名,深知他是一位很踏实、很稳重立场坚定的革命者,对他们的结合表示完全赞成。
“您问我们需要什么书,说实话,我们不需要书,我只是希望你送陈云同志一支钢笔,因为他没有。”作为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的陈云,可身边连一支可用的钢笔都没有。
写完这一句,于若木的笔迹似乎顿了一下,她又犹豫道:“这个请求只在你能力所及的情况下——你的债还完以后或者寄回家中的钱有剩余的时候。”
他们所居住的窑洞里有一个书架,上面只陈放一些马列经典书籍。
于若木用白布缝制了一个帘子,她觉得白布过于单调,就又用拆开的黑袜子在四周镶上细小的边儿,中间再别出心裁地绣上几朵六瓣的花,不算精致,但很有风格。
于若木回忆当时清贫的生活:“家里的东西虽简陋,但在我们的收拾下,看去也很清爽整洁。”
陈云的信,落笔于1939年5月21日夜。
信一开头,陈云便落笔写道:“昨日,接到您从伦敦寄的信,很是高兴。”
这表明,陈云是在于若木收到哥哥于道泉的信之后,写这封信的。
在这封回信中,陈云以近三分之二的篇幅向于道泉介绍目前中国的抗日形势,这是他作为一名中国共产党的干部对海外侨胞所作的一个“汇报”。
漫漫长篇过后,陈云才终于想起向这位未曾谋面的大舅子作自我介绍:“我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同时还想简单介绍一下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是江苏人氏,出身于一个贫困的家庭,五岁时,父母相继去世,被寄养在舅父家长大。自高小卒业而后,无力继续学业,便在上海书店做学徒有七年余,此后十余年,东奔西走,忙碌至今。前年冬,由欧返回,恰值病中与陆华认识,于客岁三月成婚。”
1938年3月,陈云和于若木成婚。时局特殊,陈云与于若木也都表示不喜欢铺张,他们只是花了一块多钱买了些瓜子、糖果、花生、红枣等东西,然后请中央组织部的同志来聚了一聚。
有的即兴表演了节目,场面十分热闹。于若木晚年回忆说:“事后,有人要陈云请客。当时,他虽然手里有点钱,但他不愿意摆场面,所以没有请客。”
陈云性情含蓄,向于道泉说明自己对于若木的感情时,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一句:“我和陆华在政治与性情上一切都很合,惟只一点,年龄相差太远了,今年我已35岁。”
于若木在信中亦说到了这一点:“虽然陈云长了我十四岁,但我对自己现阶段的婚姻很是满意。他是一个可靠、忠实的人,做事很负责任,脾气也很好,遇到问题,从来都是用理性处理问题而不是意气用事。”
只有一点,让年轻的于若木有些不知所措:“不痛快的是——两个能力地位相差太远,在他面前,有时显得自己幼稚无能。”
婚后不久,陈云曾用三个晚上给予若木讲党史,讲大革命失败后盲动主义给党造成的损失,讲向忠发、顾顺章叛变后对党中央的威胁,讲中央苏区五次反“围剿”失败后毛泽东对党和红军的挽救等等。
“陈云同志在洞房给予若木上党课”,一时被中央组织部的干部传为佳话。
信件末尾,陈云写道:“欧洲华侨甚多,谅在迫切地盼望祖国胜利的消息,我们没有别的来回答国外侨胞的热望,只有更加努力,为驱出日军而苦干,为中华民族之最后解放而苦干。”
这几封从集邮市场上发现的弥足珍贵的信件,真实地记录了陈云和于若木当时在延安的婚恋情况。
有一段时间,于若木在延安的马列学院学习,每星期六下午才回来,星期天下午就又要返校了。
她回来时,主要是帮助陈云做点家务,料理一下陈云的生活。但他们之间的谈话,从不涉及中央组织部的工作。陈云不说,于若木也从来不过问陈云工作方面的事情。
当于若木在家时,如遇到有人来汇报工作或谈问题,她总是回避开。一开始,陈云只有一间密洞时,她就“躲”到外面去。
后来,搬到一孔窑洞里,于若木也不听不陪,躲到里间窑洞去干自己的事。只有傅连瞳医生来给陈云看病时,才是一个例外,她才会在场。
在延安杨家岭半山坡那两孔土窑洞里,经常有些孩子出出进进。每到星期六下午,饭桌上就围着一大群孩子们。
于若木把组织照顾陈云的“好吃的”全拿出来招待孩子们。
这些孩子大多是烈士的遗孤,他们的父母有的因搞地下工作而遇难,有的牺牲在抗日前线。
为保护这些革命后代,陈云安排各地的地下组织将他们一一送到延安,再送到各个学校去接受教育。每到星期六,陈云就将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接到自己的家中。
不论工作多忙,陈云总要抽出时间给孩子们讲革命先辈的故事,讲小英雄的事迹,于若木说:“他比我有耐心得多。”
有时,陈云还把自己节省下来的牙粉、牙刷、笔记本发给孩子们。在当时的延安,这是很珍贵的物资。
有人曾问于若木:“你和陈云同志在年龄、职位、生活经历上相差那么大你们是怎样处理这个矛盾的?”
早在延安时期,一位女同志还用羡慕的口吻说过:“于若木是怎么搞的,多年过来了,和陈云的关系还是那么融洽和谐。”
对此,于若木说:“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我和陈云除了夫妻关系、师生关系与上下级关系之外,还有着第四层也是最为重要的最为根本的一层关系——同志关系。正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共产主义理想和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基础,我们走到了一块。”
发表评论: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交流您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