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入探讨现代物理学的深处,我们无需过多复杂的公式,便可了解相对论的由来与影响。这便是我们接下来要探讨的主题。
“相对论”这个名字,一字一句都在阐释着这一理论的核心精神。
相对论的探讨焦点是“相对性原理”在何种条件下生效,并基于此提出关于动力学/时空结构的理论框架。
因此,相对论的根基是相对性原理。我们不妨来探讨一下相对性原理,进而把握相对论的精髓。
那么,何谓相对性原理呢?简而言之,在某种特定情况下,物理规律与另一种情形下是完全吻合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便可以说这两种情形是等价的,而它们之间的差异则被称为“相对的”,无一情形在另一情形之上。
上述的讨论或许显得较为抽象,让我们以狭义相对论中的“惯性系”的相对性原理为例来进行说明:
在一个观察系统中,无论是静止还是匀速运动的坐标系,其物理规律都是一致的。用通俗的语言来描述就是,“你身处一个封闭且绝对平稳的匀速运动的车厢内,通过任何物理实验,你都无法得知自己是在移动,亦无法测得自身的移动速度”。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认为,直观上的静止参考系(比如地面系统)和匀速运动的参考系(例如匀速移动的车厢)之间并无本质差异,静止参考系并不具备特殊地位,它们之间的运动本质上是相对的。你既可以说车厢静止而地面在移动,也可以说地面静止而车厢在移动,从物理的角度来看,这两种说法并无二致。
这就是狭义相对性原理的精髓——“所有的惯性坐标系遵循相同的物理规律,它们彼此等价,没有任何一个特别突出。它们之间的运动是相对的。”
这打破了古人的固有认知。在过去,人们普遍认为,宇宙中必然存在一个“绝对静止的系统”,它在所有参考系统中拥有特殊地位。(例如“以太”理论)。
了解到这一点,我们如何通过这个原理推导出狭义相对论呢?关键在于应用电动力学理论的“麦克斯韦方程组”。电动力学预言了光速的存在,并得到了验证。在电磁场理论中,我们可以无需任何参考直接计算出光速,而它是一个常数。根据狭义相对性原理,难道不是“所有惯性参考系中的光速都是相等的”吗?
起初,人们很难相信,在地面参考系以及相对于地面速度v的参考系中,测量到的同一束光的速度,怎么可能相同?它似乎不符合速度叠加的原理(伽利略变换)!
在此时,数学领域的大师(洛伦兹)提出了一种数学上的可能性(洛伦兹变换),如果时空结构并非固定不变的(同一物体在不同参考系下的长度可以不同,同一段时间在不同参考系下的长度也可以不同),那么就有可能做到“所有惯性参考系中的光速都相同”。
于是,我们迎来了一个著名的选择题。选项1:麦克斯韦方程组有误,光速并非不变。选项2:绝对时空观(伽利略变换)错误,不同参考系下,长度和时间并非不变。爱因斯坦选择了后者,由此创立了狭义相对论(实际上,爱因斯坦几乎是直接得出结论的,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假若你是1900年的物理本科毕业生,已经掌握了微积分、矢量分析、经典力学以及电动力学,并且你的数学思维能力足够强(比如高考数学能达到140的水平),你完全有可能在不曾学习过相对论的情况下,仅基于“所有惯性参考系中的光速都相同”以及“绝对时空观(伽利略变换)错误,不同参考系下,长度和时间并非不变”这两条,推导出包括洛伦兹变换和E=mc平方在内的所有狭义相对论结论。具体的推导过程可以在各种教科书中找到。
狭义相对论推翻了基于伽利略变换的绝对时空观,维护了相对性原理。从实验的角度来看,早在相对论提出之前,著名的光速测量实验,就已证实了光速不变的原理(在地面上,向各个方向传输的光,测出的光速都是相同的。但地面并不是静止的,地球在自转,在公转,为什么恰好地面就是那个最特殊的“绝对静止”的系统呢?)。
双生子悖论在狭义相对论的框架下可以得到解释,并不需要广义相对论的介入,不过数学方面非常复杂,我无法在此进行科普。)在狭义相对论完成后,洛伦兹变换构成了完美的时空观,并且我们知道速度是相对的,没有绝对速度为0的坐标系。从运动学的角度来看,我们会很自然地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加速度又会如何?速度v是相对的,没有速度绝对为0的坐标系。但是加速度呢?是否存在一个绝对加速度为0的坐标系?
乍一看,加速度似乎有绝对的0。狭义相对论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它也符合一些基本的实验。例如我们手机中的加速度计,可以感知加速度,用于记步、体感游戏、重力感应等。在地面上,一个完全封闭的匀加速车厢中,我有办法测出自己的加速度。这时情况似乎变得不太妙,怎么速度是相对的,加速度却是绝对的?宇宙中还是有绝对的东西嘛。
在狭义相对论发表之后,爱因斯坦花了10年时间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加速度也是相对的!!!
“任意非惯性参考系中的物理规律等同于受到等效引力的参考系中的物理规律”,换句话说,就是“在封闭的车厢内,你无法通过任何物理实验区分你是在加速还是受到大质量物体的吸引”,这就是广义相对性原理。这句话也可以表述为“物体的惯性质量等于引力质量”。
换句话说,在有质量的宇宙中,加速度的效果(非惯性力)和引力的效果是等同的。并不存在绝对加速度为0的坐标系。
但这还不是全部,为了实现这一点,总要牺牲一些东西吧(狭义相对论放弃了绝对的时间/长度)。在这里,我们放弃了时空的平直性。即质量会导致时空的扭曲。怎么理解这一点呢?举个例子,空间站绕地球运行,空间站在做非匀速运动(非惯性参考系,有加速度),同时受到地球引力的作用。这两者完美抵消,导致空间站内部感觉不到引力也感受不到非惯性力(空间站明明是非惯性参考系,其中的物理规律却完美符合惯性参考系的规律)。
为了解释这种抵消,爱因斯坦认为引力并不是一种力,而是时空的扭曲。你看起来空间站是在走曲线(圆周运动),实际上它是在扭曲的时空中走匀速直线(测地线)。而这种扭曲是由地球的质量造成的。(注意这里是时空的扭曲,不仅限于空间的扭曲。比如你在自由落体的车厢内,会完全失重。此时你在被地球扭曲的时空中走的是匀速直线,在现实时空中看起来走的是匀加速直线,时间和空间都发生了扭曲。)
好了,有了广义相对性原理,再加上时空可以发生扭曲,我们就可以推导出广义相对论的方程了,即物质(具有一定的质量和运动状态,包括速度、旋转等)会导致怎样的空间扭曲才能满足广义相对性原理(即爱因斯坦方程)。此时1900年的物理本科+140分的高考数学能力已经不足够了。因为这涉及到微分几何。但如果你是数学竞赛能得全国一等奖的人,再学过黎曼几何,那么在没有学过广义相对论的情况下,仅通过广义相对性原理,你仍然可以推导出爱因斯坦方程。由于当年黎曼几何也不是很成熟,而且难度很高,这个推导过程并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第一次推导用了十年,而这是爱因斯坦这样的天才所为。
以上就是相对论的基本假设,即狭义/广义相对性原理,以及为了满足这一原理所放弃的人们固有的认识(空间和时间长度是绝对的/时空是平直的)。
作为总结,相对论,就是通过在某些情况下选择某种相对性原理(所有的惯性参考系等价/非惯性参考系与引力作用等价),修正以往对时空结构的认知(绝对长度,绝对时间,伽利略变换/时空平直性),对已有物理现象进行更精确合理解释的理论。
至于爱因斯坦选择的这两条相对性原理是否正确。。。并不一定正确,但目前所有的实验都证实它是正确的。
爱因斯坦搞出相对论,比我这里所述的“仅根据狭义/广义相对性原理,承认时空观可以打破,推出主要结论”要难得多。因为相对论最突破的地方,是定义了狭义/广义相对性原理,确定了哪些时空观可以被打破,而不是后续的推导过程。后续推导的是数学,而相对性原理和时空观才是物理的本质。
我深信,理解狭义相对论,重点不在高深的数学造诣,而在于打破旧有的时空认知。故我断言,只要秉持着对狭义相对性原理的坚定信念,一位高考数学得分140分,且在1900年完成物理学本科课程的人士(涵盖经典力学、电动力学、微积分及矢量分析等领域)应当有能力完成相关推导。仅仅拥有高中数学140分毕业的学子可能还力所不及,因为他们仅显示出了数学的潜能,而并非拥有完整的物理学和几何学知识。我猜想,在国内那些高考数学分数超过140分,并已经学完物理学本科课程的学生们,要理解狭义相对论的主要原理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广义相对论的学习则要复杂得多,它真的需要扎实的数学基础,空间想象力和深厚的物理知识。我个人也只能在教科书的引导下完成过一次推导,如果有人单凭广义相对性原理就能独立完成推导,那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然而爱因斯坦就做到了,而且还是边探索边完成的。到了今天,肯定已经有很多人具备这种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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