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资PE开始离开中国独角兽。
美国VC/PE投资字节跳动的巨额收益，该如何变现？
几天前，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公司网站显示，Coatue Management（寇图资本）创始人菲利普·拉方特离开该公司董事会。有消息称Coatue已经开始与二级市场经纪人接洽，希望以2300亿-2400亿美元的整体估值出售部分字节跳动股份。同一时间，字节跳动还宣布了一位新董事——法国亿万富翁、伊利亚特电信集团创始人泽维尔·尼尔（Xavier Niel）。
至此，字节董事会成员包括：CEO梁汝波、美国海纳国际创始人Arthur Dantchik、美国泛大西洋投资集团CEO William E. Ford，以及红杉中国执行合伙人沈南鹏。
自2012年成立以来，美国投资者就一直在参与这家中国超级独角兽的投资。从公开消息看，这些投资者联合向字节跳动投出了近百亿美元。根据最新消息，字节跳动如今估值达到2680亿美元，这一数字约合1.9万亿人民币，张一鸣个人财富更是达到3402亿元。
作为全球最受关注的未上市公司之一，字节跳动的每一次动作都可能影响全球互联网行业的现状和未来。
也是前几天，字节被爆寻求95亿美元贷款，是亚洲除日本外规模最大的企业贷款记录，但仅在一个月前，还被曝寻求50亿美元贷款再融资。字节跳动曾在2021年敲定合计50亿美元的贷款，其中定期和循环信贷各占一半。当时这一交易在业界引起了广泛关注。公开资料显示，这笔贷款超过半数资金用于对现有债务进行再融资，另一部分投入到了公司在美洲、欧洲、拉丁美洲等海外市场的业务扩展。
现在，贷款到期之际，新的贷款动作、投资人股东接连出售所持股份，再有TikTok通过内部渠道向员工传达的计划对运营和营销团队大幅裁员的消息传出，让外界对其财务状况也是产生了无限猜测。字节跳动真缺钱了吗？
有评论指出，字节再融资可能是为降低融资成本、优化债务结构或满足其他财务需求。随着TikTok在美面临禁令威胁，引入法国亿万富翁进入董事会，或也是为了欧洲市场寻求更稳固的支持。由于IPO道路不明确，Coatue希望通过出售部分股份为LP返还现金。这一变动恰逢即将到来的TikTok法律战做准备之际，也让外界对字节跳动的未来动向更加关注。
走了华尔街“TMT之王”
来了 法国“电信大亨”
离开字节的这位投资人，可谓真来头不小。1999年，在老虎基金工作三年后，菲利普·拉方特筹集4500万美元创立Coatue Management，凭借“做多头部TMT公司+做空高泡沫TMT公司”的策略，Coatue成为华尔街表现最好的对冲基金之一。目前，Coatue Management管理资产达400亿美元，投资了Snap、Uber、Lyft、Grab、Airtable等一批美国明星公司，以及蚂蚁金服、美团、滴滴、马蜂窝、比特大陆、作业帮、喜茶、Manner、声网等中国企业，包括2020年曾与阿里、小米和卡塔尔投资局一起投资小鹏汽车。
Coatue在2015年左右进入中国，前几年风格与美国总部高度一致，都是不计价格抢超级独角兽们D轮、F轮的份额，包括2016年参与滴滴30亿美元融资，参与美团D、F轮融资，以及投资声网、ofo等细分领域独角兽的CD轮。后来，投资范围开始向消费、物流、生物医药领域拓展，很多中腰部和AB轮的项目也走入Coatue的法眼。
特别是在2020年后消费成为Coatue的新宠，先后投资了喜茶、古茗、溪木源、农夫山泉、Manner、卡路里科技等消费公司，并在二级市场买入悦刻电子烟母公司雾芯科技、理想汽车等股票。而投资策略改变也体现在募资上。2019年Coatue募了一只7亿美元早期基金——Coatue Early Stage Fund LP，也是其组建私募以来的第一只Early Fund。有意思的是，几个月后，高瓴也组建了早期投资部门投向医疗、消费、科技、互联网领域创新公司。
再说说新来的亿万富翁什么来头？泽维尔·尼尔是是法国互联网移动运营商 Iliad的创始人和董事长。在2024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单中，净资产10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744亿元。1987年，19岁的尼尔辍学后创立第一家公司Minitel，后将其出售后24岁成为百万欧元富翁。1995年投资了法国第一家互联网服务提供商World-NET，七年后以5000万美元价格退出。1999年创办互联网服务提供商Free，现在是法国第二大互联网服务提供商，母公司Iliad于2004年1月在巴黎证券交易所上市。在电信行业风生水起后开始做投资，2010年，创立Kima Ventures基金，被称为“全球最活跃的种子期基金”，每年投资全球100多家初创公司。2010 年成为法国最大报纸之一《世界报》的共同所有者。2022年9月通过投资机构Atlas Investissement购买了英国电信公司沃达丰2.5%股份。
至此，字节董事会成员包括：CEO梁汝波、美国海纳国际创始人Arthur Dantchik、美国泛大西洋投资集团CEO William E. Ford，法国电信运营商Iliad Group创始人泽维尔·尼尔Xavier Nie，以及红杉中国执行合伙人沈南鹏。
美国VC向LP返还现金
开始二级市场卖股份
自从字节跳动在2012年成立以来，美国投资者就一直在参与这家公司的投资。从公开消息看，这些美国投资者联合向字节跳动投资了数以十亿美元资金。
其中，海纳国际在2012年首次投资，目前拥有该公司约15%的股份，其联合创始人杰夫·亚斯被视为字节跳动如今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他持有价值330亿美元的TikTok股份。
红杉中国，2014年投资，当时公司估值只有5亿美元。另据媒体报道，2014年红杉中国参与了字节跳动C轮融资，获得10%的股份。此外红杉资本的全球成长基金也投了字节跳动。2020年，红杉资本通过二级市场购买了额外字节跳动股票。知情人士透露，所有这些加起来，红杉资本持字节跳动股份账面价值超过220亿美元。
泛大西洋资本在2017年以20亿美元入股，使字节跳动估值由110亿美元翻倍暴涨至220亿美元，也正是这一年字节收购了在 Musical.ly并改名TikTok。此外，其他著名美国投资者还包括KKR、凯雷、软银、老虎基金等。
从公开消息统计，字节跳动的员工持股权约占整体的20%，创办人持有20%，投资者则持有60%股权。从一家小小创业公司到如今全球几千亿美元估值的最大独角兽，这些投资的巨额收益，如何从纸面财富变现才是现实问题。
在菲利普离开前一周，The Information报道，Coatue已经与私人股票二级市场经纪人接洽，讨论出售部分价值数亿美元的字节股份。Coatue希望按2300亿-2400亿美元的整体估值出售，虽然略低于去年12月字节回购时的2680亿美元估值，但是按照2017年首次投资字节时估值仅为数百亿美元，且在接下来几年追加过投资，怎么算这都是一笔巨额回报。
二级市场于1982年在美国诞生，在20世纪末互联网泡沫过程中得到了快速发展。在互联网泡沫破灭的几年里，很多私募风险基金都希望从已投项目中尽快退出，导致二级市场发展迅速，交易份额由占一级市场总额2%-3%快速增加到近5%。如今在美国市场，初创公司的二级市场销售在科技股崩盘后越来越普遍，主要也是因为投资者对IPO兴趣大幅下降，这些销售允许VC向LP返还现金。一些大型初创公司，包括Stripe、Revolut 和 Figma已经为其投资者安排了此类销售。
The Information指出，由于IPO道路依然不明确，Coatue 希望通过出售部分股份为LP返还部分现金。据美国专门跟踪创投行业的机构PitchBook报道，SIG和软银在今年3月份出售了价值超过1亿美元的字节跳动股票。困境之下，字节跳动的投资者们正努力寻求保护自己利益的方式。
字节跳动也在一直努力安抚急于套现的投资者。2022年字节首次提供了30亿美元的股票回购计划，去年12月是50亿美元以及员工股份回购计划，但还是无法满足主要投资者大规模出售股份的需求。对于大股东而言，可能也无法给任何同意如今估值价格的买家，所以也会难以出售。目前字节跳动估值为2680亿美元，相对巅峰水平已经腰斩——2021年曾有报道称字节跳动估值达到4000亿美元。而美国对TikTok的政治打压显然是估值缩水的重要原因之一，且由于字节跳动在美上市前景黯淡，投资者退出渠道不畅同样会打压估值。
前不久，还有消息证实TikTok内容战略和政策负责人妮可·伊亚科佩蒂将离职，她曾在2020年“帮TikTok抗住了美国第一波封杀”。结合最近字节跳动的90亿美元贷款再融资、TikTok大裁员，投资人出售股份等举动，不禁让人们对字节跳动未来的海外之路引发诸多猜想。
美国资本和中国科创企业
脱钩扩大？
美国众议院一个特设委员会2月份报告称，美国风险投资公司数十年来向中国投资了至少30亿美元，帮助建立和加强了中国的重点行业，包括向人工智能公司注入19亿美元，向半导体注入12亿美元。该报告还特别提到五家美国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高通公司(Qualcomm)风投部门、华登国际(Walden International)、纪源资本(GGV Capital, 原Granite Global Ventures)和金沙江创业投资(GSR Ventures)，这些机构在中国投资的资金基本都来自退休基金、大学捐赠基金等美国有限合伙人。
投资者都希望创造优秀业绩，投资独角兽当然是脱颖而出的方式之一。美元基金过去是中国创业项目尤其科技互联网企业的香饽饽，估值高，不差钱。从TMT、出海到消费、Web 3再到如今AIGC，一级市场上从来不缺美元的风口。而如今，一些优质项目因政策以及IPO上市环境等问题，只愿接纳人民币的投资，美元基金被嫌弃。
一家无人机企业创始人告诉记者，他们早期接受过美元基金的投资，后续轮次中为了拿到更多地方产业资源引入了人民币基金，被要求回购这些美元基金手里的股份，让美元投资人出局。“因为要对国资股东做合规解释，董事会里的美元股东背后出资方是谁。”
另一方面，自2023年美国加息及全球经济下行和不确定性加剧，导致投资机构几乎停摆了为新项目提供资金，尤其是硅谷银行的倒闭进一步从资金源头上给独角兽估值雪上加霜。根据2024全球独角兽榜显示，今年170家企业的价值比去年下降，其中42家因估值低于10亿美元而“降级”退出榜单。
今天这个市场环境下，机构活跃度明显收缩，融资规模大幅缩水，估值随时被向下修正，就变成了极为正常的现象。某头部PE合伙人陈飞告诉记者，“估值down round会触发反稀释条款，创始团队要通过各种方式对其他投资人进行补偿。有些老股东在投资协议里也会要求公司必须在特定时间段内完成一定涨幅的融资款，类似于对赌。但很多特别是2021年后高估值项目，上市进度不达预期，新融资难到位。投资人与创始团队利益冲突尤为激烈，撕逼屡见不鲜，甚至一些投资人为了保护自己权利，开始要求拖售权条款。”
今年以来，国内A股收紧了对企业上市的要求，政策倾斜向独角兽或创新企业的上市，很多传统企业转而考虑去港上市。过去，独角兽上市，机构还能挣到钱。但现在，估值倒挂、上市破发成了常态。最后1-2轮进入的PE机构大部分挣不到钱，亏到B轮、C轮的声音这两年越来越多。
美元基金进入中国市场20余年，带着资金和经验带动了中国创投业发展，眼下裁员、降薪、控预算更是几乎成了常态，不得不面对没得投、没得募的新现实。就连老虎环球管理的新基金都只募了22亿美元，远低于60亿美元的目标，也是近十年来最小的募款金额。另据Dealogic数据，2023年中国风投市场中外国资本同比暴跌60%至37亿美元，仅为2021年峰值的10%。全球十大PE（华平、凯雷、KKR、TPG、贝恩资本、EQT、黑石、CVC、安宏资本和Apollo）中有7家今年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新投资。纽约大学法学教授马颖 （Winston Ma）之前对外表示：“美国资金和中国科技初创企业之间的脱钩正进一步扩大。”
今天，由于地缘政治及资本市场的退出情况，无论人民币基金还是美元基金，全球私募股权投资市场都在经历着周期与阵痛，如何与时代自洽是所有投资人和创业者们的新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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