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的一天,南京的吊车司机王琦鸿接到一个奇怪的订单,将一辆豪车沉入一个水池。
客户是一名神情落寞的年轻男子,作业地点在一个大院子里,中间是一个游泳池的水池,晶莹剔透,游弋着不少金鱼。
王琦鸿再三确认:“你确定要把你的车放进这个水池?多浪费啊,你还是再想一想吧。”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说:“你看过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吗?”
王琦鸿一脸茫然:“我只听过伍佰的《挪威的森林》,你这一问我有些糊涂了,他们俩谁翻唱谁的啊?”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男子说完,指挥王琦鸿将旁边一辆白色的车子吊入水中。
在车子被水淹没完的时候,男子突然大叫:“再见了,我的爱情!”
车沉鱼缸,心沉大海。
原来是情场苦命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王琦鸿若有所思,放起伍佰的另一首歌“所有快乐悲伤所有过去统统都抛去,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会再是你,不愿再承受,要把你忘记……”
做完一切,结了工钱,王琦鸿却没走,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子递给王琦鸿一支烟,说:“我叫刘金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游戏开始的。
2016年五一节的一天,在刘金辉备好香烟和可乐,启动电脑开始打一款游戏时,突然收到一个叫燕双飞的网友发来的一条私信“我是新人,可以和你一起组队吗?”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刘金辉当然不会答应,如果是女的另当别论,不过凭这个网名以及火影忍者的头像,一看就是男子,所以刘金辉回复“no way”。
不久,第二条私信弹出“谢谢,虽然是拒绝,但你是唯一个搭理我的人。”
刘金辉心中一阵触动,侠义之心爆棚,从那天开始,刘金辉带着燕双飞在游戏中跋山涉水,打怪升级,组队PK,出生入死。
逐渐熟络后的两人简单聊过两句,他们相距不远,刘金辉在南京,燕双飞在上海。“有空到南京来喝酒。”刘金辉说,这种话纯属客套,用他的原话是“我又不是同性恋,完全没想过见面”。
2016年的年底,刘金辉突然收到燕双飞的私信“什么时候请我喝酒?”刘金辉没在意地回复:“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
燕双飞:“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请你喝酒。”
刘金辉:“做什么?”
燕双飞:“搬家。”
刘金辉一脸调侃地打字:“兄弟,你在上海我怎么帮啊,如果在南京我就帮你。”
燕双飞:“我在南京你就帮忙,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金辉:“那当然”。
燕双飞:“我在南京安德门。”刘金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惨了,被套路了,但话已说出口,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刘金辉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跑,驾车来到两人约定的地方,路边只有一个女孩,瓜子脸柳叶眉,五官的轮廓性很强,属于御姐风范。
上下打量一番,身材的轮廓性更佳,刘金辉一声叹息,心中嘀咕:太有料了,太可惜了。“太有料”是对女子身段凹凸有致的评价,“可惜了”是他对自己说的,遇而不得。
刘金辉张望之际,女孩突然开口:“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刘金辉一怔,随即回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两句诗句是两人网名“夜归人”和“燕双飞”的出处,也是他们在网上的自我介绍。
“你居然是女的。”刘金辉一脸懵,两人一直用短息联系,从未使用过语音,因此在刘金辉的潜意识里,燕双飞听着多像燕双鹰的兄弟,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女孩子。
“我没说过我不是女的啊,孙婉兮。”女孩自我介绍。
“同志,终于见到你了。”刘金辉调侃。
那一天,刘金辉干劲十足,体力爆棚,化身打不死的小强,忙前忙后,任何重物都不要孙婉兮经手,孙婉兮哭笑不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孙婉兮说她这次回南京的目的是备考公务员,她本身就是南京人,读大学才去的上海,父母离异各自组建了家庭,孙婉兮是那边都不亲,这次也是自己在外面租房。
刘金辉说:“你这算是叶落归根吧。”孙婉兮笑道:“我这叫铩羽而归!”刘金辉说:“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从游戏世界过渡到日常生活,刘金辉对美丽俏人的孙婉兮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游戏里的通天将,感情中的苦命人。
在这之后,刘金辉对孙婉兮是随叫随到,除了在线上约孙婉兮一起玩游戏外,线下也经常约她出来小聚。
孙婉兮几乎每次都会欣然赴约,也不排斥见刘金辉的朋友,所有人都看得出刘金辉对孙婉兮的倾心,但所有人也看出了孙婉兮身上那一丝淡淡的距离感。
举个小例子,如果赴约时孙婉兮来迟了,她会很随意地选择一个座位,并不会因为刘金辉的位置而进行调整,即便有人起身相让,让他俩坐到一起,孙婉兮会摆摆手说:“不用了,哪里不是坐,没那么麻烦的。”
孙婉兮对待刘金辉的态度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这让刘金辉非常苦恼,一直不敢表白。
朋友问刘金辉:“你打算就这个样子当一辈子舔狗?”
刘金辉痛苦地并表示:“我怕表白后连朋友都没办法做了。至少维持现在这种状态代表我还有机会,没有出局。”
不知道是不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2017年7月,孙婉兮生了一场重病,这成为了两人感情升温的一个转折点。
孙婉兮重感冒发烧,刘金辉鞍前马后地照顾,送医就诊,床前照顾。这是继两人初次见面的搬家之后,他第一次出入孙婉兮的闺房。
刘金辉家境优越,家里是聘请了保洁阿姨的。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事,上过灶台的他,在这里学会了熬制小米粥、皮蛋瘦肉粥等。
孙婉兮的病情反反复复几乎持续了一个月,刘金辉就毫无怨言地照顾了一个月。等到孙婉兮身体终于痊愈时,已经到了8月初,刘金辉心有余悸地说:“你这次真是‘亡者归来’,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并故意将这一天选在了那一周的“七夕”情人节。
那一天,孙婉兮没有拒绝刘金辉的鲜花,几杯红酒下肚,两人之间明显热情多了,物理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约会结束,刘金辉牵着孙婉兮的手一路到她家楼下,意犹未尽,欲言又止,最后化作:“我送你上楼吧。”孙婉兮鬼使神差地突然来了一句:“你确定你想上的只是楼?”
刘金辉没想到孙婉兮这么直接,一下子尴尬了,在他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旁边传来狗叫声,一个大爷牵着一条黄狗在楼下乘凉。
刘金辉没话找话:“大爷,你在遛狗啊?”大爷说:“我每天都在这里遛狗。”
刘金辉说:“大爷真有恒心。”大爷闻言顿时一脸惆怅,感慨道:“我以前这个时候都是和我媳妇一起遛狗。后来她出车祸了……”
孙婉兮赶紧帮忙道歉,说:“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以后千万别让你媳妇学会打麻将。”老爷爷突然指着孙婉兮对刘金辉说,就在两人一脸懵圈的时候,大爷继续说,“我媳妇在车祸中小腿骨折,静养期间感觉无聊学打麻将,现在能跑能跳了却在家里天天约人打麻将,还嫌弃我家的狗乱叫,让我每天在她们打牌的时候领出来。”
孙婉兮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居然说出一个梗:“大爷,你确定她们只是在打牌?”刘金辉看到大爷脸色都变了,担心孙婉兮把老大爷惹恼了,赶紧拉起孙婉兮跑上楼。
在房间里,两人想到刚才的情景,忍不住相视一笑,随即气喘吁吁地注视着对方。刘金辉上前一步,双手扶墙将孙婉兮夹在两臂之间,呼吸更加急促。孙婉兮两颊绯红,说:“你想做什么?”刘金辉说:“我什么也没做。”孙婉兮说:“那你的手解我扣子干什么?”
两个人的嘴唇蜻蜓点水般轻吻几次后,完全粘连在一起,双手像八爪鱼一般的交织在一起,喘息着,翻滚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澎湃。
酣畅淋漓到中途,不适宜的电话声突然响起,刘金辉扑过去挂断后,返身扑回来,但电话对面的人明显不解风情,继续拨打,气得刘金辉接通电话,大吼:“我在办事。”
对面的死党立刻道歉,但随即幸灾乐祸地喊起号子:“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刘金辉气得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接着发出一声惨叫,那是因为孙婉兮用两个指头夹着他腰间的肉在使劲拧,咬牙切齿地说:“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刘金辉跳起来搓着腰杆,一脸吃痛,但很快满屋雨疏风骤,浓情不消残酒,仰首间,已是明月满天……
之后的日子,孙婉兮以刘金辉女朋友的身份与孙婉兮的朋友聚会,拜访孙婉兮的家人。对刘金辉而言,这样的日子充满了阳光和希望,他已经准备求婚了。
然而仅仅一个月后的10月中旬,孙婉兮去了一次上海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刘金辉感觉到了她的疏远,特地去了孙婉兮家,问她去上海发生了什么事,孙婉兮说:“没有,我只是去备战国考,拿一些资料。”
刘金辉从书架上拿起那本《挪威的森林》,说,“我能感觉得到那种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猜不透的感觉。”刘金辉把书递给孙婉兮。
“你看到了?”孙婉兮抬起头。
刘金辉笑着使劲点头,嘴角全是苦涩。这本书的首页有一行手写的句子,“那个费尽心思逗你笑的人,终究比不上你一见面就开心的人”,字迹娟秀,正是出自孙婉兮之手。
刘金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淌下来,这本书他也喜欢,之前翻看过,那时这一页并没有这行字的。
“对不起。”孙婉兮说,“其实我回南京真实原因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一气之下回来散心的,也有安心备考的考虑。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孙婉兮接过书籍,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感冒会病一个月吗?那是因为他给我发了分手短信。我要走了。”
“去他那里了吗?”刘金辉说。
“我要回上海,我一开始报考的就是上海的公务员系统。我没想过在南京常住。”孙婉兮没有正面回答。
“你什么时候走?”刘金辉哽咽着说。
“后天。”孙婉兮低下头。
“这么快,不能留下?”刘金辉徒劳地恳求。
“对不起,我对你更多的是感动和感激。”孙婉兮红了眼眶,“我还是更想和他在一起,我无法违背自己的感觉。”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金陵城!
刘金辉没有再说什么,第二天他帮着孙婉兮将屋内的所有物品打包,如同当初在这里拆开一样。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只是这一次刘金辉做着会恍惚,搬着会流泪。刘金辉努力地保持着平静,理智告诉他,他爱她,所以他要成全她,即便心里有万般不舍,也必须转身放手。
然而思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句“我做得到吗?”
最后一天,孙婉兮担心刘金辉的状态和情绪,或许也是怕出意外,未雨绸缪,说:“你不必相送,徒增伤感。”
刘金辉坚持,早早到了孙婉兮住处,将行李搬到车上,开车送孙婉兮去高铁站。
一路上,刘金辉强压着泪水和心绪,两人默然无语。但在看到车站的那一刻,刘金辉无声地泪流满面。
孙婉兮递给他纸巾,说:“人生犹如一辆公交车,上上下下的人很多,你不知道谁会在哪一站下车,但公交车一定是会开到终点的……你保重!”
刘金辉说:“你说的我都懂,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你讲的我都明白,但是要做到好难。”
孙婉兮幽幽地说:“忘了我,好好生活。”
刘金辉点头说:“嗯,你也要好好的。”
然而当孙婉兮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迈下右腿那一刻,刘金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跳下车拉着孙婉兮的手大哭起来:“婉兮,你走了我怎么活啊!你就这么绝情一点希望都不给我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把你追回来啊,你就告诉我吧?”
车站有很多的人,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两人。孙婉兮脸上挂不住了,只想快点摆脱刘金辉,她指着高铁对刘金辉说:“只要你跑得过高铁,我就重新和你在一起。”
其实无论女人和男人,一旦不爱,心狠起来连呼吸都是错的。当孙婉兮决定放弃刘金辉的时候,刘金辉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然而孙婉兮的随口一说,让已经为爱癫狂的刘金辉仿佛看到了一条救命稻草,拼了命地去追那缥缈的希望。
刘金辉做出了一个极端而且冲动的决定——驾驶他的小汽车追逐高速行驶的高铁列车。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极其危险和疯狂的,也许他已经知道结果,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所以选择了不顾一切地去追求。
绝大多数人尝试驾车追高铁,在与高铁并排行驶二三十秒后就不行了,心理上无法承受风驰电掣的压力,以及生死之交的考量,心虚得不敢再踩油门。
刘金辉却驾驶轿车追高铁半个小时,他真的是在为爱情搏命,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感动自己罢了。车速再快,也追不上心之所向。
刘金辉的车速超过了200公里,要知道F1赛车在赛道上的平均速度也就在200km/h至260km/h之间,只是在直线段的最高时速时才有可能达到370公里每小时。
刘金辉跑的不是专业赛道,高速路上还有其他车辆,最终,他的汽车在这场与高铁之间的追逐中发动机气缸拉爆,车子失控发生了交通事故,在撞击其他车辆后,横向漂移狠狠撞到护栏上。
万幸的是车子爆缸减缓了自身的速度,他反应迅速,进行了紧急制动,人没有受伤,连环撞击起到了缓冲作用。
撞击停下来的那一刻,脑袋还模糊的刘金辉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完了,追不上了”。
当他的思维恢复清明,抬头看见窗外的天空,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别送了,我到了。”一刹那,刘金辉在车里哭得像个孩子。这条短信后,刘金辉联系孙婉兮,发现已经被拉黑。
刘金辉因为危险驾驶罪被吊销驾照,终身禁驾,让2017年这场豪车追逐高铁的壮举成了永恒的传说。
这件事上热搜后,汽车公司主动找到刘金辉要免费赠送他一辆同款新车,但条件是交换旧车。刘金辉拒绝了,那辆车虽然报废却是我爱情的坟墓,也是见证。
后续的结局令人唏嘘不已,刘金辉将车辆修复后,修建了一个大水池,将车辆沉入水池,心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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